伴随黑夜而落的声音(1 / 2)

加入书签

话音刚落,剑芒乍起,飒沓如流星。

风起天都,斩在梅枝之上。

梅香敛藏,被风送往天空。

寒光闪过,内藏天地剑道奥义。

虚空生锁链,此方天地大道显化。

大风剑银丝般的剑身轻轻触碰在白纸伞上,白纸伞上的梅枝根根怒放。

红梅叠成花雨盾,白纸伞横在那柄剑的前方。

剑光突然生出许多变化,好似飞鸟,好似奔马,又像是秋风春露,它们分散开来,化作无数细丝,瞬间穿过花雨盾,绕过白纸伞。

那些光线密密麻麻编织成了一张网,然后凝成了一根线。

然后……然后天心小师叔便倒飞了出去。

买剑看了他一眼,缓缓收回大风剑,四野无声。

“谁给你的自信?”买剑方才说的话在众人心头浮现。

果然,他还是那个大闹天都的买剑。许多青年俊彦想起被买剑统治的那段黑暗时光,面色极差,看着天心的眼神中便多了许多可怜。

天心倒在地上,趴伏在湿润的青石板上。水洗过的青石板縠纹微荡,几片淡粉色的花瓣从天空中落下,随风飘落在他的身上。

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他趴在地上,显然并没有丧失意识。谁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暴怒还是羞恼,反正他一直趴在那边,就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他突然笑出了声,惊走了刚刚要落下的两片花瓣。

“哈哈,咳……”他放声大笑,“你以为,你这样便能拦住我了么?”

买剑轻声道:“不管怎么样,我不同意。”

他翻了个身,双手撑在自己身后,嘴角有一丝殷红的鲜血,“你不同意?你知不知道,你拦住的是什么?”

买剑静静看着他,手中的大风剑无比平静。他知道天心想要说什么,但他并没有阻止他的意思。

天心指着南方,声嘶力竭叫道:“你以为你拦住的是我,是一个固元境,但你其实拦住的是南海的意志,是圣皇的意志,你区区盈元境而已,能螳臂当车?”

他叫道:“你代表不了方寸山,你脚下站着的这片土地永远都是圣皇的。”

买剑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同情与鄙夷的复杂光芒,“说完了?”他问道:“说完了就可以闭嘴了。”

买剑失望摇了摇头,“我一直以为你会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却依旧只是一个只敢扯着虎皮做大鼓的懦夫而已。”

天心突然间愤怒起来,他整个人似乎都在放着光,他双手支撑在身后似乎随时都会跃起,要找买剑拼死一搏,但他终究是放弃了。

“你知道你说话的样子像什么么?”天心“咯咯”笑着,“你说话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在雪地里么觅食的麻雀。

“你以为你用这种拙劣的话语就能激起我和你再次战斗?我承认,论实力我的确不如你,但只逞个人勇武难道不是最可怜的事情么?”他笑得很愉快。

“我打不过你,没什么。我身后还有整个南海蓬莱岛,还有圣皇,看看,睁开眼看看,你身旁站着的这些神机阁披甲士,也都会站在我身边。你打得过一个,打得过十个,如何打得过一百个,一千个?”

天心笑着摇头道:“你别告诉你你的行动是被方寸山授意的,方寸山已经妄自尊大到这种程度了么?”

他话语里藏着的险恶用心丝毫不加掩饰,让人奇怪的是这种话语给人很丰富的联想,这种联想甚至冲淡了他败在买剑手下的事实。

在大部分围观的天都群众眼中,他似乎才是那个胜利者,而买剑只不过是在他面前逞血气之勇的匹夫罢了。

“没人能挡得住时代的大势,你不行,唐未济也不行。”天心嘲弄道:“何况他连站在这里的勇气都没有。”

买剑手里的剑在风中轻轻荡着。

他继续出剑的意义在天心的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他即便再次斩飞天心又能如何,那只能表明他自己的态度。

就如天心所说,他一个人的态度在这样的事情下,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无关紧要,哪怕他是买剑。

就像唐未济一样,就像黄龙人一样,任何人的死亡对世界的运转都不会有任何影响。世界只是世界。人终究是依附世界而存,与世界相比,人太过渺小,不值一提。

如果连死亡这样神圣而巨大的事情都不值一提的话,买剑的意志在这件事情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这里是大唐的天下,是圣皇的天下,圣皇的意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这片世界的意志。

只要圣皇一声令下,神机阁所有的狭刀、羽林卫所有的箭矢都会对准他,整个大唐都会将他视为敌人。

在这种情况下,他一个人不同意,又能如何?

天心在旁人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他爬上马背,喘着粗气,依旧居高临下看着买剑,“让开。”他说道。

买剑捏紧了手里的剑。他的实力明明远远超过天心,在这短短的两个字落入耳中之后,却有一种天地都倾轧下来的错觉。

他捏紧了手里的剑,剑心只来得及泛起一丝涟漪便被他斩得粉碎。

他抿着嘴唇,舌头用力抵在自己的上颚处,咽了口口水。

他与其说是在和天心说话,不如说是在和天心身后站着的圣皇说话。

他说道:“这件事情,我不同意。”

天心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要探出马,“你想死么?”他眼中泛起寒光。

有个驼背老者咳嗽着走到了他的身边,看着买剑。

买剑感受到那股独属于三仙境的气息,已经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难怪天心有恃无恐,原来除了圣皇的意志之外,南海蓬莱岛还来了人。

相传南海蓬莱岛有一位灵龟血脉的三仙境,在浮池之渊崩碎之后隐居南海蓬莱岛不再出现,没曾想今日竟然敢出现在天都。

“你不怕死么?”买剑问他。

老者笑了笑,眼神恬静,“圣皇不杀我,谁还能杀我。”

他转而问买剑,“你不怕死么?”

买剑放下手里的剑,然后扎紧自己的袖口和衣袍下摆,重新拔起剑,“怕。”他回道:“但是我是方寸山大师兄。”

他朝老者平举起手中剑,“请。”

驼背老者轻轻弹了一下手指,买剑耳边便传来“嘭”的一声闷响。在他脚下,无数青石上的水膜凝成水珠倒飞起来,那些水珠散着七彩的光芒,像是一颗颗透明珍珠往买剑身上撞过去。

呼!

风声骤起,买剑身前出现一道雪白风幕。

无数七彩珍珠落在了风幕上,撞得大风剑“嗡嗡”作响,撞得买剑不断后退,每一步都在青石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驼背老者赋予这些普通水珠以水道生命,是以化腐朽为神奇。每一滴水珠都好似一块巨石轰在买剑的风幕之上,在这样的重击之下,买剑再精妙的剑意都无法牵引出来,因为每一滴水珠都会将那些刚刚展露苗头的剑意击得粉碎。

买剑一连后退了二十步才将那些水珠挡下。驼背老者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欣赏,他赞叹道:“果然不愧是买剑。”

买剑握着剑的手轻轻颤抖着,脱力感让那只手几乎没了知觉。

天心冷笑了一声,挥了挥手,“起。”

锣鼓声再次响起,天心骑着马悠哉悠哉往前走。

买剑退了二十步,那么天心就要往前走二十步。继续这样下去即便买剑能挡得住,他又如何拦住天心走出长安街?

走出长安街代表礼成,礼成则代表他们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将白费,代表着唐未济会陷入暴怒与绝望的自责当中。

买剑不愿意看见这一幕,他左手撕下衣袍,用牙齿与左手配合,将大风剑系在右手掌心,然后举起手中剑,对准了天心。

天心面露讥讽,面对买剑的邀战无动于衷,他张了张嘴,没有声音发出,买剑却看出了他想说的话。

“我有帮手的。”他说道:“看你的样子,真可怜啊。”

驼背老者再弹一指,水珠再起,买剑转了剑势,劈散了那些水珠,却又退二十步。

天心胯下的马匹都不需要停留,顺着天心的心意继续往前走,天心就像是没看见面前还站着个买剑,旁若无人。

如果拦不住的话,和没拦有什么区别。

买剑右手已经渗出鲜血来,他双手握住剑,把手中的剑刺入地底,半蹲着身子,再换一种剑意。

不动如山。

驼背老者手指再弹,水珠蜂拥着,化作一条绚丽夺目的缎带,向着买剑手中的大风剑撞过去。

“咚咚咚!”

这一次它们互相碰撞又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就像是横亘天地间的两位巨人以蛮力互相撞击。

驼背老者“咦”了一声,因为买剑竟然挡下了。

大风剑死死嵌入地面,青石板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声,一道裂纹沿着买剑拄剑的地方延展出去。他浑身都是汗,膝盖与地面摩擦出一道短却深的血痕。

他虽然挡得辛苦,但是终究是挡下了。

天心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因为队伍又一次停下。

他有些不满地看了驼背老者一眼,驼背老者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只是这一次激起的水珠更多。

那些水珠缓缓悬浮在半空,像是整装待发的士兵。

它们突然爆发出让人瞠目结舌的力量与速度,狠狠撞在大风剑上。

大风剑发出哀鸣,它哪怕是一柄仙剑,也不能长时间承受这样的压力,毕竟它是用来进攻而并非防御的。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