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龙夺锦(1 / 1)
六指仔他们押走七叔公之后,几个老人连忙去报信。在村中的百多个族人来营救七叔公了。带头者是七叔公五个侄儿,赖龙、赖虎、赖豹、赖狗、赖鸡五兄弟,他们都拜过师,学过武艺,练得一身本领,正想找人来打一架,听到七叔公被人押走,都摩拳擦掌来了。
五兄弟见七叔公戴着顶高帽,摘下一脚踏扁,会长翻着白眼说:“你你你们干什么?我我们农农会斗斗斗……”赖虎说:“斗斗斗,斗你老母!”众人知道这五兄弟厉害,都不敢作声,六指仔一拍桌子,说:“你们好大胆,敢与农会作对,农会大过乡公所,我们是穷人闹革命!”
赖龙猛然伸手一拳打在桌子上,桌面倾刻穿了个洞,又抬起一脚,椅子断成两截。众姓年轻人见他砸烂祠堂桌椅,嗷嗷叫起来。七叔公连忙说:“侄儿别动手,大家有话好好说。”那里劝得住,双方你出拳,我使脚,大打出手。河口村人虽然人多势众,又在自家门前,本来天时地利尽占,无奈人心不齐,赖家五兄弟勇猛异常,以一当十,几个回合就打得河口人落荒而逃,纷纷缩回家中,关上大门不敢出来。
赖氏族人大获全胜。五兄弟还不甘心,想着这帮穷鬼恶人,不好好劳动致富,尽想不劳而获,枉赖氏祖公白送给他们五十亩良田。真是好心不得好报。看到祠堂前院一道围墙危危可芨,众人上前一齐用力,“轰隆”一声将围墙推dao,然后打着旌旗,簇拥着七叔公,舞着刀枪棍棒回村去。
走到村口,正好遇着子寿下村来,子寿见一班人拿刀拿枪迎面走过来,就说:“七叔公带兄弟们去练武了?”众人说:“我们去河口村打擂台,大获全胜!”众人一阵哈哈大笑,赖龙要把事情经过告诉子寿,七叔公说:“回去祠堂再说。”
回到赖家村。走进赖家祠堂,众人坐好,七叔公将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众人又是一阵叫骂,指责河口村人没良心,好吃懒做,想盲狗碰上大堆屎,天下那有这么便宜的事!子寿说:“听说他们是打着农会旗号作对。”赖虎说:“我不信,农会比滨江土匪更厉害。”
七叔公说:“他们说是想减租减粮,其实是想逼长生大爷出面要回山林,狗仔墙角迈后腿,拉屎拉尿我知道!”子寿说:“他们想减多少?”七叔公说:“说是三七,还想二八呢。”子寿说:“答应他们。父亲交代过,农会有什么要求,全答应。”
岂知众人大声说:“长生大爷是菩萨,我们可不答应。长生大爷的田,不光众姓人耕,我们赖姓也有人耕,谁像他们那样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四六租,我们能交,他们也能交。长生大爷不要,把粮食交到祠堂来,供荒年备用,这租一粒也不能减。”
七叔公说这事日后来定吧。叫赖龙赖虎去喊几位老者回来,继续商议端午划龙舟的事。
石围嘴村年年都有划龙舟的习惯,每年端午节前后,农活不忙,天气不热,元江河水上涨,正是人们赛龙夺锦,祈求丰年的好时候。赖姓有一艘大龙舟,命名为“五虎将”。年年参加龙舟竞赛,都三甲有名。往年是元城龙舟先赛之后,石围嘴村才开始比赛的,不知为什么今年县城迟迟不见动静,七叔公请示过赖长生,定于五月初八先行比赛了。
七叔公领着一班年青人,来到元江河边的聚龙潭上面,潜下水去,将沉在河底的大龙舟抬上岸来。又领着众人来到祠堂,燃过香烛,将龙头请出来,安装在大龙船上,然后挂彩旗,张浪伞,搬锣鼓,漆龙浆……等待比赛的日子到来。
初八这天,子文和子寿来了,子文还带着夫人彩风。本来往年是赖长生亲自来的,偶然间老夫人也会来。赖族人把这一天当成节日,比春节还要热闹,今年赖长生没来,长子子文代父前来给划龙点睛。这次龙舟比赛赖姓祠堂出大洋三百,另加烧猪一只,全羊三头,鸡鹅鸭二十对,赖长生另外送来大洋二百,美酒八十瓶,专门打赏进入三甲的英雄好汉。
赛龙舟告示早已贴出去,估计会有七八条龙舟前来竞渡,元江峡口布袋村的“猛公”和滨江伦和村的“风调雨顺”是肯定会来,和石围嘴赖姓村的“五虎将”一起年年进入前三名,是唱戏的主角。今年竟然来了十二条龙舟,村人十分高兴,吃过午饭,人们相邀来到元江河边,岸边沙滩人头涌涌,村人扶老携幼,或站水边,或坐在土坎竹丛下等待赛事,有十几条渔船靠岸泊着,有钱的人家出几个钱,可以租条船,一家老少坐在船上观看,实是件乐事。
岸南处有块高地,有间茅草房住着个老梢公,屋前用竹篷搭起个大棚,下面摆着几排竹凳,子文夫妇和子寿坐在里面,旁边还有七叔公和几位老者。赖龙赖虎上前请子文为游龙点睛,七叔公递过朱砂毛笔,子文提笔上前例行公事,一时间鞭炮齐鸣,锣鼓喧天,龙舟竞赛正式开始。
一时间,十二艘大龙舟在河面上你追我盐赶,蔚为壮观,赖姓龙舟划得快,也最引人注目。赖龙敲锣,赖虎打鼓,赖豹摇旗,赖狗鸣炮,赖鸡则扮演大头佛,在龙舟船头手拿葵扇煽风点火。二十个年青人赤祼着上身,穿着同一款色的大裤叉,举着同一模样的银划浆,随着阵阵锣鼓声,“嘿哟嘿哟”齐齐用力。岸上的赖姓村民,见插着“赖”字杏黄旗的大龙舟划过来,纷纷往河里扔鞭炮鼓劲。
子文见见前来观看龙舟的人,似乎没往年的多,就说:“好像没见到河口村的人。”七叔公说:“河口村与我们赖家村结下了冤仇,大概他们是不会来的了。”子文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远亲不如近邻。”子寿说:“他们主要是想减租减息,父亲已经答应了,可是赖姓兄弟不答应。”彩风噘着嘴巴说:“老爷的心也太慈了,你把心肝给了人家,当你的是狗肺呢,看他们敢要我爸的山林!”
子文望了望彩风,没有作声,本来,今天子文是想带书春来的,彩风硬要跟着来,子文想不来了,子寿又不干。子文觉得彩风变了,虽没南霸天那样横蛮,三鞭子那样歹毒,但刚过门那阵夫唱妇随的柔情渐渐消失得一干二净,那女人的狭小气量慢慢显露出来。今天她是第一次硬要跟丈夫出来。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日后子文想单独和书春约会更加困难了。
有位老太婆走过来把七叔公扯到一边,偷偷告诉他,女儿亲家从河口村来报信,说农会近日又要到石围村斗地主,这次不光河口村人来,还联系到附近好几个村庄的农会一齐来。
又有几个儿女亲家老人过来说,看来此信息不会假,七叔公心情沉重起来。赖长生已答应减租减息,他正计划如何说服族人,化解与众姓人的矛盾。谁知没来得及去做,河口村便要制造更大的事端,看来这场大冲突是无可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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