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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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弗朝索尼娅说了一句,便径自朝内室走去。

王后只得面带苦笑地朝跟随上来的诸位王室成员、大贵族及高级侍从们打了招呼,说陛下要单独见见老公爵。

这些人也不便告辞,大都只能坐在廊下了。只有玛丽娜、埃莲娜几个,还围在王后身边,询问陛下的安排。

且不管索尼娅怎么头疼回答的事,塞拉弗大步流星地走进内室。这间房不是很大,却布置得非常妥当。

一张厚重的床占据了室内1/3的位置,不远处是宽大的两扇窗,只有一扇开了半片;柜子放在临门靠墙位置,上面是各种水杯、量杯、药匣和针灸仪器,林林总总快放满了;床边是一个小几,放着几册书,还有玩具,看起来是他的小宝贝塞列弗拿来的。床脚则放着痰盂,便桶,都是随时清洗,绝无异味的。

此时室内正有一名御医恭敬地躬身站着。

“公爵怎么样了,醒过吗?”

这位御医也是塞拉弗在大明时期招揽的杏林高手,医术绝对要比子虚道长高,此时满是遗憾地摇摇头,“回陛下,公爵不曾醒过,已经有两天了。如果他再这样不醒,估计随时都会驾鹤归去。”

“安安静静地睡过去,也是一件好事,只不过有些人却是要心疼的。”

他刚刚说完这句话,突然眉头一皱,因为紧接着,有人轻轻敲了敲门,是位女仆。她探了身子进来,怯生生地道:“陛下,菲洛米娜女爵士一定要来见您。”

“让她在廊下候着!”塞拉弗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善,御医赶紧低头揖礼,“你也下去吧,传旨,我在这里期间,不得有人打扰,违者,斩!”

“是,是,陛下……”

御医几乎是战战兢兢离开房间里,一关上门,他就差点要跌坐在地上。陛下的霸气实在太强了,若有实质,杀气腾腾。

塞拉弗慢慢走近列奥纳多,这位老朋友真的是老了,满脸皱纹,须发皆白。即使没有生病,也是一副枯槁的模样,这与当初在*时候,简直有若天渊。

他的手是那么瘦弱,皮都搭拉下来,外表乌青,宛如风干的鸡爪,上面长满了老人斑。

塞拉弗握着他的手,在床沿缓缓坐下,不知不觉,嘴角就紧紧抿起来了。

他想起列奥纳多和自己在教堂的会面,想到他不顾年迈,跟随自己西航,去*,去开拓新的土地……点点滴滴的相处时光,都汇聚起来,成为一个词,朋友。

列奥纳多,我的朋友,我来了!

也不知道默默坐了多久,塞拉弗这才轻轻捏住对方的腕子,老公爵的脉像完全就是*虚弱的表症,他不是病了,而是被时光带走了所有的活力。

看看御医进呈的单子就知道,连百年人参都用上了,也仅为吊命而已。

“大人……”

塞拉弗蓦然心惊,老公爵居然醒了!

他面色平和,甚至还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

“列奥纳多,你感觉怎么样?”

“塞拉弗大人,不要为我,担心。我觉得,离天国之门,更近了……”老公爵的脸上充斥着夙愿得偿的表情,甚至能让人看到一抹信仰的神圣,“托您的福,大人,我感知到了上帝的召唤!”

“列奥纳多……”塞拉弗忽然有些想要哽咽的感觉,他死死地咬紧牙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陛下,我的时间不多了,有些事我要跟你说说。”老公爵语气平静地道,只是声音有些低沉,“王国的土地太广阔了,即使能守住一时,也守不住一世。我考察诸国政治,发觉像瑞士这种看似松散的联邦制度,反倒有助于解决我们的疆域太大的现实的问题。将无法*控到的土地独立开来,成为一个个陛下您称之为‘民主’的国家,最后对宗主国宣誓效忠如此一来,我们就毋须时时关注疆域、国土上的矛盾与斗争了。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我虔诚地向您进言,希望您能接受。”

塞拉弗十分意外,“列奥纳多,你该好好休息,少说点话。这样太费脑子了,对*不好。”

“我的*怎样,我自己很清楚,塞拉弗大人。”列奥纳多淡淡地笑起来,“另外,就是您继承人的问题。如果可能,您要多生孩子,卡蜜拉虽然不错,但她的血统毕竟太过于突出了。索尼娅是个好妻子,您要善待好她。”

“我会的,列奥,我会的。”塞拉弗俯下*,轻轻拍着对方的手,他此时方才震惊地发现,原来老公爵的眼睛睁着,却什么也看不见了,他的微笑,他的注视,原来只是假像,实际上他的眼珠并不随自己的动作而转动,他失明了。

就在这一瞬间,他流出泪来,而且根本控制不住地,片刻就模糊了他的视线。可是,他不敢哽咽,不敢发出声音,只是轻轻抚拍着老公爵的手,像要把自己的感情全部倾注给他一样。

“不要哭,我亲爱的朋友。”老大师敏锐地发觉了问题,他反手抓住了对方,“我已经没有遗憾了,知道吗?我得到了您的恩遇,得到了您的信任,甚至,得到了您的友谊!我正走在通往天国的道路,沐浴在神恩之下,我的眼瞎了,我的心反而看得更清楚了。上帝就在远处,朦胧而伟岸,他发着光,带着仁慈而悲悯的眼神。他注视着每一个人,无论善恶,给予他们相同的指引。不过,永远只有少数人能到达彼岸……我已经成功了,不是吗?”

“是的,列奥,我最亲爱的朋友。”塞拉弗吻着他的手,泪珠洒在他的手背与床单上,“我向你道歉,我并没有那种让人起死回生的魔力。”

“您已经做得足够了,塞拉弗大人。没有充分的信仰,耶和华也不敢随便叫人复生,耶稣死而复活,那是因为神要展示他的奇迹。而我,地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我倦了,我自己都想去那鲜花开遍的地方,光明充满的地方,除了赞美主,我不想再做任何事。”

“列奥,你一定会得到你所希望的。”塞拉弗郑重地许诺道,哪怕是空头支票,他也得让对方知道,自己死得其所。

“谢谢,我的塞拉弗大人,您是圣徒,而我只是上帝的一个普通子民。我需要百倍的努力,才能企及您的高度,但我相信,我已得到了最后的救赎。”

“是的,列奥。”

塞拉弗觉得任何语言都那么苍白,完全说不出自己心底深处的复杂情感。

他只能任由泪水奔涌。他觉得可笑之至,为什么今天流的泪,已经超过这辈子的总和了呢?

“还记得在圣约翰?卡西安修道院吗?您向我泄露了天机,大人。此后我的生活完全沉浸在那种种神奇的预知之中,我为此发明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当然……更多的是半成品或现在还无法弄出来的精细玩意。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次以后您三缄其口,再也没有提过那些奇妙的设想,那些非凡的预测,我知道您是不能违背主的旨意,您已经数次违抗了他的召唤,从而受到了普罗米修斯般的惩罚!我不能,再让你受到这种折磨,我也不忍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给您带来灾难。现在,我的一切都已放下了,您要再问我,我会告诉您,没有什么事比赞美主、歌讼主更重要,没有什么事比得到神圣的永恒更重要,我能够跨入天堂之门,全都是因为您。没有您,就没有我,而列奥纳多?达?芬奇,也就可能永远只是个落魄潦倒的穷画家。”

“你不要妄自菲薄,列奥,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没有见过一个人,像你这样富有智慧与远见。那些预知比起你的那些构思来,就像丧失了思想的躯干,干枯、机械而乏力,没有灵魂的东西,可比不了思维之石碰撞而产生的火花!”

老大师已经看不见的眼睛里,竟然也流露出非凡的神采,他勉强咧了咧嘴,笑起来,“谢谢您,我的大人,我从你的身上得益甚多。我就要蒙主召唤了,现在我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一切都很美好,而且只会越来越好。”

塞拉弗犹豫了一下,“塞列弗,我会当成自己的儿子。”

列奥纳多脸色丝毫未变,只是那只手稍稍紧了紧,“您有心就好。塞列弗成年后若能继承我的家业,那么不妨予其降秩使用;若不济,就将他削爵吧,总之有我的遗产,他们娘俩也不至于过得太差。”

塞拉弗觉得浑身冰凉,牙关都有些打颤了,“不会的,列奥,不会的。塞列弗就是我的儿子,哪怕他不济,我也不削他的爵位秩禄。我知道你担心菲洛米娜此后的生活,我会看住她的,不让她乱跑……”

老大师的手突然更紧地握住了他,“不!”他提高了嗓门说道,“让她去,让她去!答应我,陛下。”

塞拉弗望着他已经看不见,显得浑浊而老迈的双眼,那双眸子是那么坚定、执拗。一时,他竟然有些迷惘起来。

稍稍一顿之后,不知道转着什么主意,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我答应你,列奥,我会让菲洛米娜自由地选择她此后的生活。她毕竟效忠于索尼娅,应该没人敢轻易打她的主意,强迫她的意愿。”

“我知道,您是个仁慈而宽恕的主子。”列奥纳多喃喃地说道,“我要向您忏悔,菲洛米娜这些年也为我受了不少苦,可是我并不信任她。我待她有失宽厚,也许可以用刻薄形容。她的委曲,没有谁体会得到,因为她此前的坏名声,影响了人们对她的看法。但是,这不公平!她应该得到她所拥有的。在我死后,我的财产由塞列弗继承,她有一半的处置权。”

“我会按着办的。”塞拉弗含糊不清地承诺道。

“让您为难了,我的塞拉弗大人,我要离开这个世界了,离开这个让我眷恋,让我体味众多的复杂世界了。临走之前,我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那是我偶然想起来的。在修道院时,有人给我送来了这样东西,直到那次上帝托梦于我,我才偶然感觉,这东西似乎与您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但请您原谅,我总是忘了将它交给你,因为我将它落在修道院,落在我的房间里了。”

他挣开手,费劲地摸索到床板上,扶着床沿,轻轻敲了几下。

塞拉弗看到他的示意,俯趴在地,从床下找到一个木箱。

木箱没有挂锁,是那种普通人使用的上浑漆的厚木箱,边角钉着牛皮,以防磨坏,这种箱子一般是用来装细软、衣物或书的。在这个时代,书籍是重要资产之一。

打开箱子,塞拉弗看到了熟悉的东西,一只影像机。但是令他失望的是,他与这只东西之间似乎没有了那种若有若无的联系,他非常奇怪,为什么第一次在马赛,在老大师的房间里,自己没有感觉到它的召唤?

不管怎样,只要有开启它的钥匙,一切答案终将找到。

塞拉弗看着那东西,心里却没有半分高兴的意思。他合上箱子,抱起来,想搁在台几上,就在他要跟列奥纳多讲话的时候,突然发现,那只手……已经深深地垂落下来,悬在床沿之上。

老公爵头歪在一边,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他已没有了呼吸。

“砰”地一声,箱子落在了地上!

塞拉弗呆呆地看着列奥纳多?达?芬奇,他有种想要发狂的冲动,就是要把地上那只该死的影像机用脚踩烂,再狠狠一踹,踢到大海里去!

如果身世之谜跟老大师活着相比,他宁愿不知道那该死的元首是谁,宁愿不知道那该死的名字,宁愿不知道自己背负着怎样的罪恶苟且偷生!

他不要什么答案,他只想挽回朋友的生命,但是无论他怎么做,都已经无能为力了,亦师亦友的列奥纳多公爵离开了他,离开了王国,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他,却要继续带着伤、带着痛、带着苦涩而失落的回忆,继续活下去。

2月10日,哈布拉德王国的王后索尼娅?德?美第奇在红鹦鹉行宫的阳台上,面对像朝圣般而来的,挤进公爵大道的超过40万的群众发表了讲话,她用沙哑的嗓音,宣告了巴哈马公爵的逝世,并表示了沉重悼念,她宣布2月11-13日3天为全国哀悼日,并将临时开放香浓堡,作为公爵停灵处,以接受各届的瞻仰。

巴哈马公爵的大殡将定于3月22日。

塞拉弗一世只是露了个面,并未讲话。此外,身着黑衣、黑纱裙出现的还有玛丽娜女王陛下、狄安娜伯爵夫人、玛丽女骑士、埃莲娜总督和菲洛米娜女爵士等。

参加当晚默哀仪式的还有以多巴哥公爵为首的贵族代表,诸如马提尼克公爵、阿瓦哈侯爵这样在王国炙手可热的人物,此时也不言不动地站在人群当中。

老大师的送别极尽哀荣,按照内务府的计划,将有超过100万人参加列奥纳多一世公爵的大殡礼。

届时,新教各修会将有诸多德高望重的主教参加,塞拉弗一世陛下也许诺将亲自主持公爵的葬礼。之所以将大殡安排得如此之后,就是要考虑到那些圣职人员从欧洲各地赶来的时间。

即使订得如此宽松,有些人也未必能够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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