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周正素巧立奇功(2 / 2)
“禀报大人,前面这彪人马没打旗号,队伍里似有掠来的物品,李百户已经带人前去阻拦了。”
“吩咐布成鱼鳞阵,他们人数没有我多,若敢顽抗,立刻突击!”
“遵命!”
大兴左卫的官兵在周正素的调教下,可要比那些干吃皇粮的老爷兵好多了,布阵之后,各方旌旗齐整、刀兵锃亮,士兵杀气腾腾。两翼弓弩手排成三行,前排屈膝单膝跪地,后两排交替上弦,顿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吱呀呀的声音。
骑兵都在前面,披重甲的骑士和重载戴兽面、护腿的高头西域马,让人不敢逼视。周正素有一本家传兵法,所以他的鱼鳞阵也和其他将军们所列不同,这一个阵势需要至少两名勇将在骑兵后方,轻骑在将军亲卫之后,步兵又在轻骑之后,总之这种阵势是绝对的“虎头蛇尾”,一旦发动,如果不完胜那就只能是完败。但在周正素看来,无论任何时候,失去勇气的军队,那就是一支根本不用谈什么胜利的军队了。
谷大用看到迎面而来打着上直卫旗号的军队,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他看了看张忠,对方也是一脸无可奈何的绝望样子,“张公公,指挥麾下死效吧,厚赏!”
张忠缓缓拔出腰侧的宝剑,尖声叫起来,“诸位,击败眼前的敌人,凡千户以上赏钱千贯,百户以外赏五百贯,百户以下百贯,各位同心协力,奋勇杀敌!”
得到命令的哨官们很快将这一赏格颁布下去,人人精神大振。
李财名见到对方旗号飞动,知道不好,刚命退兵,只见敌阵中已经飞出一蓬乱箭,他身边的几名士兵立刻惨叫着中箭,连带着他的头盔也被射飞了,膀子上中了一矢,忍痛伏身,打马就走。
周正素看见这个情况,冷哼一声,回头大叫,“击鼓!”
“大人传令,鼓手,起”
“嗵、嗵嗵、嗵嗵嗵……”
阵势前面随鼓点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精锐骑兵,像一群猛兽似的慢慢露出獠牙;此时,对方已经开始缓缓动作,步兵推动着大车在前阻拦,随后所有的弓箭手开始上弦。长矛兵从车辆的缝隙间伸出武器,还有些便玩命似的向面前的地上抛撤铁蒺藜。
“前进!”
鼓点骤然一急,让人觉得浑身热血燃烧起来。千户陈肃、祝鹏山两人相视一笑,各率20员亲兵进入骑兵阵角。
重骑开始缓缓起步,进入到400步时候变成小跑,直到150步时完全发力。
两员千户,指挥轻骑兵和部分弓骑跟随在后,闪亮的马刀高高举起。
而步兵按照鱼鳞般层次密集的阵势小步奔行,他们与骑兵的距离越拉越大,不过在前锋遇阻的时候,他们能够非常及时地到达指定的攻击位置。
两边的弓箭手在接近的时候开始纷纷放箭,不断有沉默中前进的骑手被流箭放倒,笨重的马匹向前翻起,硕大的屁股、两只粗壮的后蹄以及一条长尾巴被甩起老高,旁边的骑兵们纷纷避让。
而同一时间,另一方没法全面阻挡住敌军进攻路线的十辆大车上,都**满了箭支,还有从车辆缝隙和高处落到后面的箭矢,也同样带走不少生命。
骑兵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河滩边旷野上的马蹄震动声足以在河面上产生强烈的回响。
300名重甲骑兵在两名将军的押阵下,无所顾忌地扑了上去,不过他们遇到大车的阻拦,想绕路时,却发现旁边都是沟堑以及茂密的杂草和灌木。
张忠带过多年的兵,谷大用也不乏提督军务的机会,他们能够把装满财物的车子在这种生死之际推到前面帮忙挡道,就说明他们不是那种毫无胆识、只知逃跑或投降的孬种。
这些重甲骑兵有的被大车阻住,他们拼命冲击,试图推倒这些简易的工事,有些便被流矢或者敌军长矛射中,还有的马匹踩着了铁蒺藜,痛苦地跪倒,在乱军中引颈长嘶。
奔腾中的骑兵哪里有停下来的可能性?千户陈肃远远看见,不禁气冲牛斗,暴喝一声,“点火箭!”
弓箭手从箭袋里取出几支早已将簇头换成引火油包的长箭,用火石点燃,随即张弓上弦,仰起角度。
弓弦声不绝于耳,这些火箭像下雨般落敌人的阵势之中,当然也有不少插在了马车之上。
这下子原本兵力不济的防御方更加慌乱起来,谷大用命令士兵扑火,不过在激烈的交战当口,谁能管得了这些燃烧弹呢?
两名千户从马上跃下,带领亲兵上前,登车厮杀。
陈肃使用的是一柄无柄长刀,他突上前去,在摇摇欲坠的车体上伸足一点,*跃起,长刀荡开两柄扑面而来的矛枪,随即又挟住一支飞箭,大喝一声,从车上跳进敌阵。
祝鹏山的兵器是一只镔铁长枪。枪尖下部雕着云龙,是一柄古老而锋利的家传兵器。他的枪法别具一格,以点、刺为主,枪势灵动跳脱,并不与敌人硬拼力量。他从重骑阵中一路走来,不知挑飞了多少支箭矢和掷矛,随后,他以长枪尾部点地,*借力跃起,直接跳上大车,那种飘逸的姿态简直让人看不出是在战场之上。
两军阵势相撞,在短短一柱香的功夫里就伤亡巨大。
“周指挥,此种战法是否有不妥之处?”
“禀娘娘,下官的鱼鳞阵,重在破敌,只消敌前部混乱,我军必胜。不过相持愈久,也就越会增加损害。这的确是由于此处地形的缘故,请看,河道边道路狭小,旁有沟堑杂木,不利骑兵展开。娘娘真是慧目如电,下官佩服!”
刘良女得到了一个真正领兵将领的夸奖,不禁神色稍霁,她朝身边看了看,公爵卫队成员阿诺德中尉和切尼少尉已经吃过了东西,恢复了气力,神色平静地站在那里他们在战斗中也几乎是面无表情的,除了他们的指挥官意外失踪的时候。
“阿诺德,带你的人去帮他们一下。”
“是,夫人!”
阿诺德在行过军礼之后,马上命令剩下能站得起来的士兵统统集合这些看似像被打残的家伙们一旦排成笔直的队形后,立刻变得肃杀起来。所有的脸庞上只能看得到坚毅和决心。
“子弹上膛,各自前进,寻找自己的目标予以射杀!”他像个司令官似地嚷道,“注意防止意外的伤害,没有头盔的,先弄顶头盔,没有铠甲的,先找副铠甲!”
10余名士兵整齐地摆动了一下握枪的手,袖口和*襟碰撞的声音,令一边冷眼旁观的周正素也暗吃一惊。他不知道这些人的队列是怎么回事,又有什么用途,不过他很清楚,这些人训练有素,而且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他们根本没有对眼前的这场血肉横飞的较量放在眼里。
刘良女并不担心他们会出现意外。
在昨晚的战斗中,她已经清楚地知道了这些军人的实力。
面对数十倍的敌人,他们毫无惧色,沉着应战,但由于事发突然,敌人众多,又在黑夜不便于瞄准射击,加上他们看守的重要人物突然失踪,令他们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在这场激烈的战斗中,纵然被完全击溃,只剩下几十人带着刘良女逃了出来,但塞拉弗公爵阁下的部队还是给予了对手沉重的伤害,伤亡总数高达10000多人!这是在大明以多打少的围歼战中是从未出现过的报告!
而现在,则由于刘良女的吩咐,阿诺德中尉开始指挥部队,在大明军人面前,进行新式武器和新式战术的表演。
令周正素和那些大明军人感到不可思议和惊讶的,正是那种长长的、模样怪异的火绳枪。
由于公爵卫队标配的都是钢制螺旋线膛火绳枪和卵形子弹,因此他们射击的精度要大大高于海军陆战队成员。并且卫队的魔鬼训练方式,也让他们在实战中的表现神勇无比。
阿诺德拔起背后砍刀旁边皮鞘里一根长长的裹着油棉的铁丝,捅进发烫的枪管里,那个皮鞘是专门订制的,用硝揉制过,里面放着些许干净的油。每次射击后,他们必须拿这根长铁丝清洁一下枪膛,压灭残余的火星,以备再次装药。好在现在塞拉弗公爵阁下已经配发了标准的火药包,每包火药分成100个药丸,正好是发射一颗子弹的用量,这样的火药包每个卫队成员都携带两到三只。
在战术操典中,士兵清洗枪膛再次装药的动作,必须在他退到后面蹲或跪下后执行,因为另一排早已准备好的士兵会取代他们的位置,在前面进行射击。
现在根本不用那么麻烦,10多柄火绳枪在射杀敌人的同时,也大大震慑了那些与之苦苦搏斗了一整晚的叛军士兵们。几乎随着枪声响起,就有人抱着头伏在地上。而两排枪一放,原本充满勇气的家伙们立刻变得沮丧而绝望起来,他们四散而逃,连张忠都控制不住。
大火已经彻底燃烧在几架马车上了。
一名重骑毫不客气地用长矛连人带马捅翻了一架沉重的车辆,十几只大箱子翻滚出来,无数晃得令人眼花缭乱的宝贝散落一地,连泥土和小草都仿佛充满了高贵的气息。
在骑兵们微微一愣的功夫,敌人已经逐渐往后退却了。
周正素脸色一沉,下达新的命令,“遇鼓不进者,斩,私拾财物者,斩!”
两匹哨马顿时狂奔出去,沿途高喊,“将军有令,遇鼓不进者斩,私拾财物者斩”
大兴左卫的官兵们终于冲开了车阵,按照严整的秩序向敌人发起了更加凶猛的冲击。陈肃、祝鹏山两人早就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和往常一样,他们的职位来自于军功,军功则来自于像这次一样不要命的冲锋。
“敌人败了,追击!”
周正素下达了命令之后,便再次敬佩万分地注视着眼前的玉人,“娘娘,您的手下果然厉害,但不知道他们手里拿着的东西,是否就是传闻中的佛郎机铳?”
刘良女早就注意到对方的神情,她也知道自己的魅力是多么巨大,以致于那些卫队成员们有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长时间停留在自己身上这位年青有为的将军正在血气方刚的时候,他当然逃脱不了这种追求原始欲望的冲动。
刘良女深为矛盾地轻轻叹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袒己害君”、“褒姒误国”之类的道理,从朱厚照和塞拉弗那里,她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美色的威力,同时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美色会给君王或者国家带来什么样的负面作用。
“那是火绳枪,阴燃火绳于匣机内,手扣悬刀,火绳降下,点燃火药,火药推动铁弹飞出,百步内可射穿两重铠甲,枪重最者20余斤,最轻者也有10余斤,威力无比。佛郎机人所用,远不及此。”
周正素仿佛豁然开朗一般,叫道:“火绳枪!可不就是长铳!咱京师神机营的长铳可多了去了!”
刘良女这段时间和塞拉弗公爵阁下谈得多了,对他的说法根本有点鄙夷,“周指挥,火药这东西,乃我汉人所创,至元代时,诸军围城、**,皆用大炮、火铳,怎么到了如今,我大明反而落于别人之后呢?有火器却不知用,也不加操练,谈什么多寡,谈什么大国、强国之威呢?”
周正素被她这番话说得是面红耳赤,赶紧低下了头,“娘娘教训得是,下官知罪。”
刘良女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话说重了,连忙改换了口气,“本宫也是有感而发,随便说说了,周指挥可不要往心里去。此次你相救本宫,又击败阉党,夺回禁宫宝物,可谓连拔头筹!周指挥,你是愿意去一新营任总兵呢,还是愿意再挪一挪,担任上直卫的都指挥同知、佥事?”
周正素按捺住澎湃的心曲,抱拳躬身,“娘娘言重,下官身为军人,自该谨遵军纪律法,唯兵部命令是从,娘娘此言,令下官惶恐。”
刘良女欣赏地注视了他片刻,“周指挥真是个刚正不阿之人,本宫自会向朝廷进言,何去何从,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多谢娘娘!”
这边的谈话没过多久,百户孙财名等便带着十一匹马从远处狂奔回来,此时周正素的亲兵们也已经将战场打扫完毕,那些满载财物的箱子被堆码在路边,用劈斫下来带枝叶的灌木掩盖着。20名骑兵奉命前去最近的一个集镇征调车辆,不过最少也要半个时辰的功夫。
“好消息,周大人!我军全歼来敌,斩首871级,俘390人,叛军首领乃司礼监提督太监谷大用和原提督军务太监张忠,现张忠已降,谷大用投河自尽了!”
周正素兴奋异常,没想到开了个好头,就有这样幸运的事情,竟然捉到了阉党的首领张忠,可惜谷大用死了,要不然这功劳更大。
刘良女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心绪难平,谷大用身为正德皇帝身边的近臣,平常和张永等人一样,总是对自己一副阿谀献媚的样子,就是他们公然称呼自己为“刘娘娘”,由于自己又非常得宠于朱厚照,这些太监们只要犯了什么事,一定会先来求自己,说过的好话,献出的财宝不知道有多少。因此,刘良女虽然因为塞拉弗的缘故,越来越不喜欢这些太监,但听到谷大用的死讯,还是令她稍稍难过起来。
也许政治就是这样的残酷。
这从来不是一个性格单纯、幼稚,行为独特,目的模糊的人能够承受得了的游戏。
就像现在的南京,虽然刘荣云指挥使的兵马已经暂时控制了局面,但大明的文武群臣们在私底下的交流与明争暗斗完全没有受控的迹象,他们已经分成了三个不同的政治派别,保皇派、拥王派和骑墙派。
这场政变的风暴不但牵扯到身处旋涡中心的中央政府官员,甚至连旋涡边缘的士子、商人和百姓们都没有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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