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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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落在她的身上,染得她的白衣一片明明暗暗闪烁不定的斑驳。

面具人静静地望着她,沉静在一旁听琴。琳儿的琴结束得有些潦草,她草草收了琴,在树下伸了个懒腰,卧在平石上,随手掐了根茂盛的野草叼在嘴里。

刚才淡静遗世的风神气质荡然无存,刹那间变成凡尘俗世慵懒的无赖少女。

面具人似乎笑了一下,温情地走过去。琳儿见他过来,喊了声叔叔,坐起身腾出平石上的地方,面具人坐下来,伸手抚着琳儿的头,像极一个宠爱女儿的父亲。

面具人怜爱道,“琳儿你怎么好像没心思弹琴啊?”

琳儿撅起小嘴,又忍不住抿嘴笑了,激起右颊上一个浅浅的笑涡。她懒懒道,“就这样等天黑,时间很难打发,而且天黑还要等到半夜,昙花才会开。叔叔你又不理我!”

面具人温柔地抚着她的头道,“我这不是过来看你吗?琳儿什么时候也这么不自信,要一下午提心吊胆地等着花开啊?”

琳儿坐直了身体道,“叔叔,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不很对劲,可是您忙,我也没有和您说。那株昙花,自从含苞以来,每到午夜的时候,叶尖静静地滴水,便会发出一个女人的叹气声。”

“叹气?”面具人全身一绷,“你是说昙花会随着叶尖滴水发出叹气声?”

琳儿望着他俊美无瑕的青铜面具,颇为心惊地点了点头。

青铜面具永远是那邪魅的俊美的笑容。下午的阳光温柔地照在上面,那笑容像是被幽拘的鬼魅突然复活了一般,生动得,栩栩然要飞了起来。

第40章 午夜她的心事

午夜的云初宫,寂静得只剩下蝉噪和蛙鸣。月光淡淡洒在叶尖的水滴上,那一滴小小的水珠慢慢积聚,攒成泪珠状,晶莹剔透地折射着月光。在暗夜中接近一种璀璨的华美,然后转瞬间落下,划入黑暗,复归泥土。

静静的风,空谷中传来一位女子浅浅的落寞的叹息。

面具人侧耳倾听。不错,一位女子浅浅的叹息,温柔缱绻,九曲回肠。

昙花静静地开放了,一声细微的爆破声,它洁白硕大的花瓣缓缓地舒展,呈现出一层淡淡的润泽的光华,馨香弥散。

面具人目不转睛,怔怔地望着昙花。琳儿在一旁,安静地望着他。整个山谷似乎都是这午夜昙花的芳华和馨香。淡淡的夜雾升起,伴着浅浅的叹息,世界恍如梦一样不再真实。

昙花一现。

当世界又只剩下远远地蝉噪和蛙鸣,淡淡的月光,飘渺的浅雾。不再复有盛开的光华和那浅浅的叹息。好似梦境倏忽,不曾细细体味,便又回到了现实。

面具人犹自盯着闭合的花苞,一动不动。琳儿也没有说话,转睛注目不远处淡淡升腾的夜雾,轻轻叹了一口气。

面具人惊醒,望着琳儿,不解道,“琳儿你这是怎么了?”

琳儿回眸注视他,寥落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花的叹气声,我自己也想叹气。”

面具人似乎笑了,他的声音温柔宠爱,说道,“来,乖琳儿,到叔叔身边来。”琳儿走过去,说道,“叔叔。”

面具人宠爱地抚着她的头,温声道,“叔叔真想奖励你点什么,可是奖我的琳儿什么好呢?这整个云初宫都是琳儿的,琳儿要什么有什么,你倒说说,要叔叔怎么奖你?”

琳儿仰起头望着面具人,说道,“叔叔,我在您身边一直都很开心,每天和这些花花草草打交道,它们虽不是人,但各自有它们的喜好和性情,一草一木都是可爱极了。这偌大的云初宫,没有纷争,没有争吵,大家安安静静和和美美在一起,世外桃源一样。琳儿能有叔叔照顾宠爱,帮叔叔打理花草,这已经是上天给我最大的赏赐了,叔叔再不要说没什么奖我了。”

面具人望着身边人澄静俊美的容颜,轻轻叹了口气。问道,“琳儿不闷吗?你若是在外面,天下人欣欣然皆向往崇拜你的容貌才情,而今,被我藏在云初宫,整天和那些花花草草为伴,你,不怨恨叔叔吗?”

琳儿淡笑的样子好像花瓣在轻旋坠落,她说道,“天下人都向往崇拜又如何?别人的目光都是欲望和枷锁,最容易滋生罪孽。我在叔叔身边,清风明月,花开花谢,最是干净洒脱,琳儿无所求,只求,……”琳儿伸手拉住面具人的手,温情道,“只求叔叔能高兴点,开心点,不要,再瘦下去了,好不好?”

面具人听了,内心大恸,将琳儿搂在胸口,仰天道,“我的琳儿啊!叔叔没白疼你这一场!好孩子!”

琳儿在他的怀中泫然落下泪来,低咽道,“叔叔,琳儿在这世上没有了父母,叔叔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这段日子您经常不在,回来不是在生气,就是叹气,人也一天天清瘦,琳儿不敢问,心里却很担心,有时候我一个人就会流下泪来,很害怕,……”

面具人轻抚着琳儿的肩,柔声道,“琳儿,不要担心,叔叔没事。”

琳儿道,“真恨我自己是个女孩子,只能在家里种些花花草草,不能替叔叔分忧。”

面具人道,“傻孩子,你可是比十个男孩子还要厉害,你种的这些花草帮了叔叔的大忙!”

琳儿奇怪道,“这些花草有什么稀奇吗?相生相克,谁都可以种的呀。”

面具人道,“琳儿啊,你过来。”

琳儿跟随面具人来到昙花边上,指着淡淡夜雾中的昙花道,“你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吗?你知道叔叔叫你培植它有什么用吗?”

琳儿望着那株静谧的昙花,摇了摇头。面具人道,“这株昙花,叫做望洋之叹,已经绝迹了近百年。这近百年来,不知伤尽了多少豪杰之士的心力,都不曾有人培植成功。而今夜,我的琳儿,让这望洋之叹响起于这空谷之间,哈哈哈!”面具人突然仰天笑了几声,说道,“这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

琳儿静静地听着,奇怪道,“可是叔叔,这昙花除了滴水叹息,并没有什么奇怪。我这么长时间和它在一起,并没有发现它有什么神奇的功用啊,叔叔因何……?”

面具人笑道,“这株昙花的神奇功用,你很快就知道了。”说着拉过琳儿的左臂,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在她雪白的小臂上划了一道伤口,琳儿“呀”的一声,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面具人采来一小块昙花叶,揉碎敷在伤口上,琳儿顿时觉得清凉微痒,不消一盏茶功夫,拂去碎叶,伤口竟然奇迹般愈合了,只剩下一道极轻极细小的痕迹。

琳儿欢欣道,“疗伤!”转而不解道,“可是叔叔,咱们云初宫的疗伤药多的是,为什么你这次这么高兴呢?”

面具人仰天叹了口气,天上弯弯的月牙被一抹薄云覆住,世界一下子幽暗了许多。他抚着琳儿的肩道,“我的傻孩子,这望洋之叹不仅是疗伤的良药,也是半个时辰便令人致命的奇毒。初中毒,没有明显的痕迹,只觉愀然抑郁,一声长叹。渐渐行走困难,恹恹倦倦,倍觉人生无趣,又是一声长叹。待毒入膏肓,闭目长思,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悄无呼吸之后,唇边却会留一抹笑。传说那笑意甚是诡秘,非常美。是那种浅浅的微笑,纯净不惹尘埃,让人见之心境空明,仿佛死前了悟残生,心与意会。所以它又有一个名字,叫做,‘拈花微笑’。”

“拈花微笑?”琳儿扬眉而问,若有所思。月亮从薄云中走出,淡淡的月辉洒在她的脸上,凸现她五官俊美的轮廓。

面具人望了一眼她,负手叹息道,“这人世间生死纠缠互为因果。其实它更是一种镇痛的良药,如罂粟一样,是最温柔不过的强悍杀手。”

琳儿默不作声,似在细细思量这什么。她宽大的衣裙和及臀的长发轻轻地在夜雾中飘,面具人细细看了一眼她幽深而明亮的眸子,只觉得她玲珑凑泊,冰雪聪明。

面具人唤了她一声,问道,“琳儿想什么?”

琳儿脸上的表情顿时柔和成一片风轻云淡,她浅笑道,“我在想,这拈花微笑,我在药典里看过,它好像不是,昙花。叔叔或许我记错了,我明天去细细查来。”

面具人的话中流露出笑意,“我的琳儿也会记错吗?拈花微笑的确不是昙花,只不过它最主要的配料,是这望洋之叹。”

琳儿释然,回眸望向那株昙花笑道,“这株花了我三年时间的昙花,原来是这么神奇的药啊!叔叔,真的有这么绝妙的药啊。”

夜已深了,山谷中的夜雾渐盛,月光变得有些幽暗,风拂到脸上,是细细微凉的质感。面具人身心疲惫,和琳儿分开,各自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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