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梁雨禾这个人,我比你更懂。」
「really?」她挑起的眉宇藏着对我的嘲讽,「随便你怎么想,我要回去了。」
快滚!
一想到她那目中无人的态度,我就满肚子火气。
你确定你是以青梅竹马的身分在给我警告吗?
没听出来我在暗示你离梁雨禾远一点吗?你这样会妨碍到我。
呿,什么跟什么啊,她以为她是谁?
我就是喜欢梁雨禾啊,你有意见吗?
你有意见吗?你有意见吗?
有!有!当然有!要是害梁雨禾受到处分,干扰到他未来的音乐之路,邱毓芯我跟你没完!
「走吧。」一道温润乾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浇熄心中怒火。
梁雨禾微低着头,朝我伸出向上摊开的手掌,风吹乱他覆在额前的头发,我一抬头,视线就直接撞进两潭清澈。
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还把我放在篮球架旁的书包拿给我,虽然我已习惯他的体贴举动,但当他拿书包给我时,我忍不住多注视眼前的男孩一眼。
宛若浑身散发着天使的光辉,男孩的唇角始终抿着浅浅微笑。
而我却没头没脑问了句:「你对谁都是这么贴心温柔吗?」
「嗯?什么?」他困惑地瞇起双眼。
「没,没事。」当我一时胡言乱语就好。
梁雨禾我要定了,你只要不碍到我就行。
哼哼,邱毓芯,你以为我会受你的威胁影响吗?别开玩笑了,我要接近谁你管不着,更没资格。
就算我改名改姓,把十八代祖宗的姓名通通改掉,也不会因为你的挑衅就畏惧退缩!
想追我的青梅竹马,有本事就不要被学校记过!
*
这天晚上我没到梁雨禾家弹琴,独自在房里复习隔天要考的科目,唸完我已成精神涣散的状态,但看到桌面上的手机闪着蓝光,我拍拍脸颊,告诉自己打起精神来。
徐丞在脸书发佈一则动态消息,他表哥带了一隻狗到他家「度假」,说是一隻很喜欢散步的狗,所以徐丞帮他表哥带狗去散步,还附了一张特写。
那是一隻狐狸犬,全身的毛看起来洁白有光泽,黑又圆的眼睛彷彿是掉落在一片雪地里的黑珍珠。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害我都想扑上去把牠抱在怀里。
拨了通电话给徐丞,他很快就接起:「棠嫣?」
「为什么不带来给我牵?」我低噥。
那一端沉默半晌,才笑出声来:「喔……你说那隻狗狗啊?」好像能看见他搔头为难的模样,他接话:「可是我不知道你家在哪。」
「我也想带牠去散步,牠好可爱欸。」
天啊,我居然对徐丞撒起娇来!
「你想散步?」他似乎抓错重点,轻笑声就这么在我耳畔縈绕,那微痒的感觉从耳朵挠到心尖,「好啊,下次带你去散步。」
他一句无心的话就足以烧烫我脸颊。
我尽量不着痕跡地转移话题:「听说老师最后选徐婷代表主修钢琴的在圣诞晚会表演,已经确定了喔?」
「嗯,但是你知道一开始的人选其实是别人吗?」
「你的意思是老师一开始考虑的不是徐婷?」我讶然。
「嗯,老师原本是叫梁雨禾当代表。」徐丞淡淡说道:「梁雨禾发现当徐婷知道要选代表的时候,她其实很期待自己有那个机会,可是老师没选她,梁雨禾就去跟老师商量,看能不能改换徐婷表演,梁雨禾的理由是:既然徐婷是我们五人之中最能表现个人风格的,那让她表演也就比较能hold住全场,重点是期末她参加的是个人赛那一场,不就刚好可以在圣诞晚会上模拟一下?最后老师也就答应换代表,徐婷才有机会。」
我听得一愣一愣地,「这些事……我完全不知道。」
「我是听徐婷讲的,她说梁雨禾那傢伙好变态,竟然能把她想当代表的想法告诉老师。虽然她嘴上这么说,可是我知道她其实很感谢梁雨禾……」徐丞的语气莫名多了一丝疼惜。
寧愿牺牲自己,也不愿看见他人失落的表情,总是默默为别人点一盏灯,也不顾自己是否深陷黑暗之中,这就是梁雨禾的风格。不争夺,不计较,虚心以自己的能力往上爬,也能够攀上心目中的梦想之塔。
「你的青梅竹马真的很了不起欸。」徐丞轻声讚叹。
「唉,他这个人啊,有时候善良到让我头痛。」我语带夸饰。
「哈哈……」沉默片刻,他却突然提起:「欸,你真的想散步喔?」
话题又被他带回来,我的心莫名震盪,「是想带狗狗去散步啦……」
「想散步的话,找一天我带你去。」他逕自接话。
我的耳根子一热,语气激动得不像自己的:「是想带狗狗去散步啦!」
安静几秒,在我害羞到无地自容之际,徐丞忽然笑了起来,那轻软如水的笑声不像是嘲笑,比较接近听到一件有趣的事而发自内心的笑,「你听不出来我是故意讲的吗?」
喀啦一声,好像有什么断裂的声音。
徐丞这傢伙,天使面孔下绝对藏了隻恶魔。
「……你真的很坏。」我把抱枕按在胸前,想平缓一下逐渐加速的心跳。
他再继续「故意讲」,我就真的想让他带我去散步了。
「抱歉啦,我只是好奇你的反应而已。」徐丞接着说:「可是我表哥晚一点就要去他女朋友家了,这样就看不到狗狗囉。」
「好吧,可是牠真的超可爱,我快被融化了。」一想到牠水汪汪的眼睛,我就好想把那团毛球揉进怀里。
「可爱是可爱,但是牠会咬你鞋子。」停顿几秒,他的声音稍微变小:「我妈在叫我,先掛喔。」
「嗯,掰掰。」切断通话,我手中握着手机,视线停在前方,思绪仍停留在刚才。
想散步的话,找一天我带你去。
其实……我可以勇敢一点的。
勇敢地对他说:好啊。
书桌上一叠琴谱,我的目光停驻在最上方,卡农两字在多年的日光曝晒下,已经不再如当初般清晰。
但当年那双手弹出的〈卡农〉,那触动我心弦的旋律,彷彿昨日我还听见,初夏时分的缓缓旋律就这么留在心底多年,温润孤独的心灵。随着时光流转,那是一小段不会褪色的回忆,如同从他指间流泻出来的旋律般令人难以忘怀。
然后我遇见了徐丞。
他平易近人,总是用他的体贴温暖别人,跟他一起练琴我从不觉得有压迫感,我们有相同的梦想、相同的心情。
他凝视着我而微笑的样子,让我觉得莫名熟悉。
我好想知道十年前那个小男孩长大的模样,是否也像徐丞一样俊逸挺拔,且依然笑得动人心魄?
似乎有什么在心田落地生根,悄悄萌芽。
徐丞这男孩,在我心里的重量好像有点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