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1 / 2)
待他看清了来者何人, 唐晚荻的玻璃瓶已经扎了过去。那人个子不高, 块头不小, 膀大腰圆,一看就是干体力活的。见有人冲来,手掌猛地一抡, 将唐晚荻的脑袋搧得歪向一边。那缺了底的玻璃瓶正好从他胸前划过,在T恤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男子咕哝了一句, 满口不知骂的什么,惹得唐晚荻拿着瓶子又向他扎去。那人一看就是打过架的, 知道点擒拿术,身子一闪手一探, 绕到她身后扯住头发。唐晚荻吃痛脱手,玻璃瓶掉到地上。身子被男人抓着向一边的砖墙摁去, 另一只胳膊被他反拧着,力量之大, 几乎脱臼,她痛得脸都白子——
修鱼稷开始只在一旁观战, 毕竟唐晚荻先动的手,见那男人下手凶狠,怕再打下去要出人命, 一个疾步冲到两人之间, 将胖子的腰带一抓, 将他凌空举起往墙上一砸!
那人四十多岁, 体重超过两百斤, 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修鱼稷提了起来,口哇哇乱叫,双腿在天上乱蹬,“砰”地一声,背重重地撞在墙上,竟把上面的砖头撞掉了几块,掉到地上一连滚了三圈,腿大概受了伤,一跛一拐地爬起来向前逃去。看样子背也伤得不轻,无法站直,一连打了几个踉跄,路边正好有辆出租,他拉开车门钻进去匆匆地溜了。
修鱼稷转过身来打量唐晚荻的伤势,额头上青了一块,脸皮也擦破了。头发被扯下一小把,头皮上都是血。他叹了一声,掏出那块兰金膏正要给她涂上,唐晚荻忽然一举手:“停!”
“嗯?”
“这东西很贵,我们已经卖了,明天交货记得不?”说罢掏出钱包抽出两张创可贴,“用这个就可以了。”
“这不管用。”修鱼稷把创可贴往口袋里一塞,强硬地将兰金膏涂在她的头上脸上,直涂得半张脸黄澄澄的好像发了黄疸一般,“那人是谁呀?你这么发火还是头一回。”
唐晚荻的淡定指数之高令人惊讶,就算在狼族里也很少见。她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幅波澜不惊、无动于衷、摆事实讲道理的状态。修鱼稷猜想那人是她的前男友,不料她低头沉默了半晌,终于说:“他是我爸。”
修鱼稷吓了一跳:“亲爸?”
“嗯。”
“他怎么得罪你啦?”
“问那么多干嘛?”她白眼一翻,“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修鱼稷一脸的认真严肃,“你是我的经纪。目前为止,是狼族在人类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我理应关心你。”
“你只用关心我的工作就好。”她用手捂着流血的头皮,硬邦邦地顶了一句。一抬头,正碰上他的目光,似有关切之意,又强硬地抿了抿嘴,“我为你们工作就是为了挣代理费,除此之外没别的。如果你觉得我很尽心,那也是因为签了合同,要对合同负责。你要是欠我一块钱试试,看我跟不跟你翻脸……”
她一面气汹汹地说,那血止不住地往脸上流,修鱼稷从口袋里掏出一堆纸,里面有门票、小票、钞票……他从中间夹出一张柔软的餐巾纸,替她擦了擦,那纸见血就化开了,弄得头发上全是白白的纸屑,难看之极。他不得不一一地摘出来,前前后后地弄了半天,唐晚荻也不知道他在干嘛,整个头被他巨大的手掌摁得死死的,只得由他。
“抱歉没有及时地帮你。我对女人一向是这样的——”修鱼稷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下来,淡淡地,“她强我就让她强,她弱我就让她弱。既然是你先动手,我以为你是要强的……”
“是啊!就是啊!我打得好好的,你干嘛插手?要不是你拦着,信不信我就把那瓶子插到他脸上?”
“你的瓶子已经掉到地上碎成一千片了好么?”他指着一地的玻璃渣。
“那又怎样?玻璃碎了还有拳头!知道大仇未报是什么感觉吗?”
修鱼稷一秒钟愣在当地,前思后想吵不过她,只得干咳一声:“好吧,我错了。”
“再说你身上不是也有伤么?”唐晚荻歪着脑袋瞪了他一眼,“这时候打什么架,回去还得换药呢。赶紧走吧!”
两人一路坐着出租回到小院,修鱼靖和方雷盛巡逻去了。唐晚荻上网很快找到了一套半新不旧的公寓,坐落在离市中心旧城区不远的一家海鲜集市的二楼。楼下除了生猛海鲜就是各色餐厅、路边摊、面包房、晚上的夜市非常出名,是C城最热闹也是最乱的地方。这一带因为气味大、管理乱、曾经被附近的居民反复投诉、甚至向市政府集体请愿要求拆除,政府觉得这一带发达的夜市也算是C城一景,决定保留下来,于是将这条街重新修整,两边的大马路上各堆了三个石墩,弄出个“小吃步行街”。一到夜晚各种烧烤竞相揽客、一路孜然飘香、浓烟滚滚。
租房网上不旦有照片还有房间的录相。除了位置差一点外,公寓的居住面积颇大,三室两厅二卫、带全套家具电器,租金也相对便宜。附近的气味正好掩饰了狼族的行踪。唐晚荻打了两个电话,从微信上支付了一个月的订金,那边屋主说,这公寓已经空了三个多月了,晚上过来签了合同就可以搬家了。
搞定了房子,肚子也饿了,两人叫了外卖和啤酒,今天挣了一百万,心中的高兴劲儿就别提了,于是多喝了几杯。饭罢唐晚荻拿出碘酒、绷带帮修鱼稷换药,那些伤口仍然有血沁出,但兰金膏果然有效,伤势正在明显好转。想到狼族和贺兰觿的那一架还没打完,如果把身边的金创药悉数售出,万一再有人受伤就没办法了。
唐晚荻将手中的兰金膏掂量了一下,上完一次药,已轻了不少:“这东西这么灵验,不能全部卖掉,至少留下两块防身吧?”
“我们还有不少,只是不在身边。”
唐晚荻顿了一下:“所以你们狼族来这里的……不止五个?”
“这里只有五个,哦不,三个。其它地方还有,都在城外。”
“所以……狐族的人猜得没错,大部队在后头?”
他没有回答。
在与五位狼族的接触中,修鱼稷对她最礼貌、最客气、但唐晚荻对他却是最没有谱。总觉得这人在礼貌和客气之下藏着某种危险,只是没被发现而已。
“哎,”她忽然一拍脑袋,“我怎么觉得……这C城要大乱啊?会吗?”
他笑了,摇摇头:“狐族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你们人类都没有觉察。我们狼族不过是想取而代之,然后和他们一样,与你们和平共处、互不相犯……”
唐晚荻“呵”了一声:“以我这个外人来看,你们狼族人的脾气可比狐族差多了,做事也没什么纪律性。我深深地怀疑在C城你们能混多久,特别是你那位三叔。”
“那你是希望我们狼族留在这儿呢?还是被狐族或者人类消灭呢?”他摸着下巴,幽幽地看着她。
“我么?我只在乎我的代理费。”她淡淡地说,“修鱼稷,我不管你是什么族,你也别跟我讲什么道德和立场。合约就是我的道德,钱就是我的立场。你只要不辜负这两样,我就不会辜负你。”
他忽然从床上坐起身来,靠近她,用鼻子在她脸边用力地嗅了一嗅。
“干嘛?”
“果然,”他半笑不笑,“我闻到一股重重的钱味。”
她的脸僵了僵。
“看,你时时刻刻把钱放在口上。可我一提到钱,你的脸就硬了,好像我在侮辱你。” 他的目光很深,仿佛有条隧道直达她的内心深处,“唐晚荻,钱没你说的那么重要。”
她冷冷地看着他,胸微微起伏着。就在这一刻,他忽然低头吻了她一下,试探性地,蜻蜓点水地。她的身子一阵战栗,一股青柠的酸味从颈间悠然荡出。
这个男人,她终于等到了属于她的那一份危险。
他的呼吸却是滚烫的,散发着强烈的雄性气息。被青柠的味道一兑,变成了冒着泡的果汁汽水。她连忙低下头,却被他捏住了下巴。他的动作十分轻柔,一吻如春风吹过,双唇如桃花开放……
她怔怔地说:“修鱼稷——”
第二个吻如暴风骤雨般肆虐,说不清谁更主动。……,……。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她的身子抖得厉害,一双眸子如警惕的豹子那样盯着他。
她的全身布满了伤痕,皮带抽的,烟头烫的,刀割的,水烫的,一些莫名其妙的烧伤……或浅或深,年代久远。
“有人欺负过你?”他的手指在这些凹凸不平的印迹上轻轻滑过。
她的身子一凛,没有回答。
他忽然倒在口口,曲肱而枕,姿势坦然:“来吧。”
“干,干嘛?”她结巴了,愣愣地看着他,……。
“我说过,”他的语气很淡,“你强我就让你强。”
她的手颤抖着,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然后呢?”她的掌心在他胸前游走,最终停在了心跳的地方,他的身体如一部崭新的手机,等待着她的手指。
长发挡住了半张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然后我就是你的男人。”
“不。”她摇摇头。
他看了自己一眼,皱起眉头:“唐晚荻,我身上哪一部分你不满意?”
“都满意。只是没那么容易。”她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 “与其陪你上.床,我更愿意让你彻夜难眠。”
***
黄昏过后的渌水市场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下班的主妇、放学的学生、赋闲的混混、退休的老人、挑着担子扛着货的农夫、守着坛坛罐罐在手机上打牌的菜贩。有人吆喝、有人咒骂,间夹着顾客、小贩之间唾沫横飞的调情……
比这更糟的是空中弥漫的那股难闻的气味:死鱼烂虾、鸡鸭的下水、隔夜的猪肉、被人挑了一天的青菜以及各种汗臭……难闻也就罢了,还混合着泡菜、卤水、各种香料所散发的浓香……让鼻子无所适从。
皮皮偏偏要挑这种时候带着贺兰觿过来买菜,一路走一路说:“这地方我常来,不为别的,我们全家都爱吃鱼,这里鱼多,而且新鲜。你呢,陪我走一趟,也可以顺便修炼。”
菜场里的人密密麻麻,像深海中的鱼,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挤得皮皮与贺兰觿根本走不了直线。有些农妇还故意往祭司大人的身上撞,不知有意无意,各种刮蹭。
“就算修炼也不能挑这种地方吧?”贺兰觿倒是不怕人多,但不喜欢拥挤,更不喜欢脏乱,看着满地乱倒的污水,臭气熏天的垃圾,卤菜前乱飞的苍蝇,眉头皱得快打结了。
“不好闻是吧?”皮皮笑道,“我就买一点点菜,马上就好。”
她是故意要来这里的,菜市就在山脚,散步二十分钟就到。一路上她挽着贺兰的手,叽叽叽喳喳地谈笑,心里别提多美了。这就是皮皮向往的生活,平平淡淡,欢欢喜喜,三点一线,一个完全属于她的二人世界。
“倒不是难闻,我吃了牛黄片,什么也闻不到。”贺兰觿叹了一声,“只是我已经不瞎了,你不用这么牵着我。”
皮皮这才想起以前两人走在一起,每到人多气杂之时,她都会牵着他的手在前面引路,生怕走丢了,渐渐形成习惯。被他一句点醒,连忙松开手,走到一个摊点买了三斤鸡蛋,又到另一个摊点买了一斤茄子、半斤辣椒、一把葱,几颗蒜,两斤西红柿。
菜贩子是女的,姓柴,三十来岁,烫着满头的波浪卷,用黑色的网帽罩住,还戴着袖套和手套,一幅职业范儿。因为爱跳广场舞跟皮皮的奶奶挺熟,还到老宅去串过门,所以认得皮皮:“哇塞!皮皮,老公终于回来了?”
“是啊柴姐。”
柴姐是寡妇,上上下下地打量贺兰:“你真有福,老公这么帅。颜值爆表!”
“呵呵。”
“这芹菜挺新鲜的,送你一把回去炒肉丝吧。”
“啊?不用不用……”
皮皮正要拒绝,柴姐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把一大把芹菜塞进了贺兰觿手里的菜篮。
“谢谢。”祭司大人腼腆地笑了。
两人一起走出菜市,贺兰觿问道:“那位柴姐的头上,为什么要戴着一个渔网?”
“不是渔网,是网帽。她还挺讲卫生的,生怕自己的头发掉进菜里,就用网子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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