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性失轨 第1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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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时候做的决定?”

“准确的说是在两年前,不过直到现在才确定下来。”

包厢里的空调略高,顾鸣生伸手解开最上面两颗扣子,嗓音透着一贯的慵懒与不容忽略的认真。

“为什么?”我实在不解,也问了出来,“你现在的工作已经很稳定了,一旦辞职就又要从零开始,根本得不偿失。”

顾鸣生坦然地勾起唇,把盛好的那杯茶放在我面前,“从零开始也不一定是件坏事,如果一定要说为什么,大概是我不想再做别人眼里的花瓶了吧。”

我意外地看了他半晌,喝茶润了一下喉,“我还以为你很享受做花瓶的生活。”

毕竟不是谁都有干这行的资本,像顾鸣生这样应该是属于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但总会有腻的一天,”顾鸣生撑着下巴微笑,不置可否,“我已经在慢慢减少拍摄邀约,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彻底解约。和eternal的合同还有三个月到期,最好的结果是我能在这三个月里找到下家,不然我就真的要成为无业游民,靠小曜你养了。”

这当然是在开玩笑,单就他这几年攒下的存款都足够普通人挥霍大半辈子了。可这丝毫不妨碍他故作可怜地眨了眨眼,演得逼真又丝毫不减帅气。

明明也是快要三十的男人,做出这样的举动却一点不显违和油腻。可能这就是好看的人的特权,换作是我这样做,估计会被人当成眼皮抽筋也说不定。

花了半分钟消化完这个消息,我想到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那解约之后你打算做什么,难道继续回去画画吗?”

他还没有回答,我却先一步晃了神。

时隔经年,我几乎已经记不起顾鸣生坐在画室里沉心作画的模样,只还依稀记得他专注时比任何一刻都要浓郁的魅力。他毕业于燕城美院,画画是我印象里他唯一承认的爱好。只是美术太烧钱,顾鸣生又需要钱,支出和回报不成正比,现实的问题让他最终选择放下画笔,继续做回模特。

这个结果无可厚非,每个人都要赚钱谋生,他选择了当时更适合自己的路,只是我偶尔会为他的放弃感到可惜。

如果顾鸣生真的要重走艺术这条路,我一定会举起双手一百个支持。

面对提问,顾鸣生缓缓摩挲杯壁,沉默片刻,他平淡吐出一句话:“我想去做演员。”

这无疑是个重磅炸弹,平地一声砸得我耳鸣了少顷,久久不散。

怎么想,我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脑中骤然浮现出那晚顾鸣生放在床头的书,似乎也是关于演戏的内容,这个结果,也许并不是没有预兆。

茶水已经起不到润和作用,我嗓眼发紧地问:“你准备去演戏?”

“这是我衡量之后的最好选择。”

顾鸣生似是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息,他对上我的双眼,沉荡片刻后又恢复往日的漫不经心,仿佛一瞬间的黯淡从未出现。

“如果遇上一个愿意捧我的东家,演上几部剧,再接几个广告,哪怕要被公司抽走一部分,拿到手里的钱还是模特的几倍不止。这几年我累积了不少粉丝,转行做演员能将现有的资本最大化,相比那些没有经验的新人,我的基础更扎实,如果一切顺利,最多十年就可以赚够养老钱,你觉得怎么样?”

他列举得井井有条,很难让人不去赞同。我却莫名滋生出一股烦躁,在心头密密麻麻的盘绕,既是因为顾鸣生这番将自己当作商品一般的话,也是因为他对我只字未提的隐瞒。

这些年他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学会用笑容掩饰一切。嘴角的肌肉向上牵引,眼睑微微下垂,仿佛温和又无害,从而让我经常忽略他实则漠然到了骨子里的本质。

我说不出赞同的话,也想不到反驳的点,默默喝了一口茶,“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就不要再为别人的想法动摇了。”

空气沉寂,顾鸣生的笑容淡了些,“你不希望我进娱乐圈吗?”

“这是你的事业,我肯定会支持。”

“小曜,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

气氛凝固之余,我复杂地望着他,胸口堵着股说不清也绕不开的情绪,最终只化为沉闷的一句:“你应该知道,娱乐圈很乱。”

“模特这行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我一直都知道该怎么拒绝,也知道要怎么做才不会伤到自己。”

顾鸣生的眉头逐渐松开,泄出一丝难得的温柔缱绻,“小曜,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他鲜少会露出这样的神情,琥珀色的瞳孔渲染出一股荒唐且不合时宜的深情。我心跳快了两拍,匆匆移开视线,含糊地‘嗯’了一声后,包厢门被服务员推开,我与顾鸣生默契地停下声音,不再多说。

他把我点的那两道菜推到面前,微微一笑,“先吃饭吧。”

我拿起筷子,没有拒绝他的示好。

不知不觉,顾鸣生变了很多。

比如曾经的他绝对不会这样冷静地分析利弊,更不会将自己的未来明码标价,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他还和从前一样,依然会为工作没日没夜地不顾身体,也为梦想仍怀有少年人的一腔热血。

他有时候活得太张扬随性,有时候又太小心翼翼,像是走在钢丝的两道极端,无数次与平衡点擦肩而过。

世上明明有那么多种活法,他却偏偏要选择最累的那一种。

“我觉得你应该再认真考虑一下。”

见顾鸣生夹菜的手微顿,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不大的包厢里回响:“你现在不缺钱,为什么不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大学时你说想办画展,想在毕业后出国进修,那个时候你条件不足,可现在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逼自己去做不喜欢的工作?”

我清楚地知道顾鸣生根本不喜欢演戏,一如他当初也不喜欢做一个被人称之为‘花瓶’的模特。

他只是需要钱,需要给他和母亲更好的生活才迫不得已选择这条路。从我认识顾鸣生开始,他身上的重担就一刻未曾卸下,如果洗盘子能赚到比做模特更多的钱,我想当初的他也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那无关喜欢与梦想,只是走投无路后对生活的妥协。

我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人生,体会不到他的心情,更共情不了钱对他的重要。我只是自私地不想他离我越来越远,远到再也追不上。

沉默蔓延,顾鸣生少有地不再以玩笑作答。他压平唇角,没有表情的五官线条漠然疏冷,褪下那层漫不经心的外壳后,骤然让我觉得一阵陌生。

“小曜,不切实际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该奢望,这是我后来明白的道理,”他静静望着我,扯出一个劣质到极点的笑,“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像钱那样带来切合实际的温度,这些事情也许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明白。

但我没有去戳穿他堂而皇之的谎言,只缓慢而沉重地点下头,平静外壳下的心情仿佛从高处坠落至谷底,糟糕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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