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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打车窗缝隙灌进车厢,吹得助手席上万里手中张开的报纸不停翻动。

报纸是从路上加油站买的,头版上加施勒双手托住只剩两鬓夹杂灰白发丝的圆脑袋,瞪着对面的读者。

加施勒从六岁时开始学习小提琴,十岁时拿到多座欧洲小提琴大赛的首奖后,开始在欧美各地演奏,三十年来随着技巧成熟,从天才提琴少年转变为小提琴家。

成为小提琴家之后,加施勒在多个城市成立了训练班,自掏腰包资助当地有才华的孩童学习小提琴,资助他们乐器跟师资,为他们找机会演奏,他本人在各地演奏时,也会抽出时间指导当地训练班的学生。人家对他的称号『提琴的天使长』讚美的不止是他的演奏,也包括他培养『提琴天使』的义行。

直到两年前他双臂剧痛,痛到无法将深爱的血红枫木提琴『飞火』架上肩头,就算架得上去,也撑不了一场演奏会。

辗转接受好几名不同科别医师的诊疗跟检查后,他才知道双臂长出多处骨肉瘤,多到只有截肢才能治疗。

加施勒拒绝了手术,虽然无法在人前献奏,但他两年来不停巡视各个之前成立的训练所,亲自指点学生演奏技巧,期望在双手完全失去功能前,将自己三十多年的演奏经验,传授给愿意学习的晚辈。

『失去翅膀的提琴天使长』也成为人们对他最新的称呼。

一年前加施勒到纽约指导学生时,万里跟我曾经在华埠某家茶楼见过他一面。

当时他双手已经痛到拿不起茶盏和筷子,脸上能清楚看见承受痛楚的细小汗珠,而且他临时起意溜出下榻的饭店,身边没有任何人陪伴。

坐在隔壁桌的我们暂时权充他的手,陪伴他用餐。

「这家店我三十年前第一次到纽约来过,东西很好吃。后来每次到纽约,都会偷偷到这里吃顿饭,」他望着桌上小碟中做为敬菜,切成小方块,犹如一方方鸡血石印章的肴肉,「特别是这一道,叫什么-」

「在中国这叫『肴肉』。」我夹起一块肴肉,放进他口中。「原本这是镇江菜,但是在广式茶楼也吃得到。」

当时我们没料想到,一个半月前因为专製肴肉的厨师病逝,茶楼就再也没出过这道菜了。

他咀嚼一阵,左右看看垂吊在身侧的双手,露出一丝苦笑,「可惜的是,现在再回到这里,我的手却不听使唤了。」

「冒昧请教一下,」王万里将堂倌送上的茶盏插了根吸管,放在他面前,「难道您没有考虑过动手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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