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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报社过来时,尤金总编辑交待我,请您陪我们,不,应该是带我们去一个地方,」王万里在店内坐定,「您知道巴尔萨泽慈爱会吗?」

「以前在史奇洛街的那个吗?」对哦,萨姆尔也曾经在洛杉磯工作过嘛。

江老闆点头,「我以前在洛杉磯时,跟家人都是巴尔萨泽慈爱会的志工。那时慈爱会的志工不多,会长撒罗米修女跟我们也很熟。」

撒罗米修女多年前卸下修道院院长的职务后,跟教会申请到洛杉磯的贫民窟史奇洛街服务,修女在那里从开设收容所,提供街友衣食跟简单医疗开始,逐渐形成具备规模的慈善团体。

为了彰显团体不以肤色、种族对差别对待賑济对象,修女用朝拜圣婴耶穌的三博士中,黑皮肤的博士巴尔萨泽(balthazar)为名,将团体命名为巴尔萨泽慈爱会。

「撒罗米修女目前正在纽约。」我的搭档说:「据说要在纽约寻找设立分会的地点,或许是因为之前在这里遇到『奇蹟』的缘故吧?」

「奇蹟?」茱莉亚问。

「两年前修女罹患了慢性心脏衰竭,今年初医师原本宣布病况转重,修女甚至开始巡回各个已经或准备设立分会的城市,向志工做最后告别,」我说:「不过修女停留在纽约时病况意外好转,慈爱会的志工都认为是奇蹟-或该说是『上帝的恩典』?」

「意外好转?怎么可能?」

「尤金总编辑要我们採访撒罗米修女,一部份也是为了查探这个『奇蹟』,」王万里说:「尤金总编辑知道您以前住在洛杉磯,就猜想您是否也认识撒罗米修女。如果是这样的话,待会是否能请您陪我们过去,到时候为我们引见一下?」

「这个没问题。」江老闆点头。

「我们也可以过去吗?」茱莉亚问。

「我正要问萨姆尔跟你能不能一起过来。」王万里起身,「修女目前正在圣派屈克教堂,我们最好赶快过去。」

「好的,」江老闆起身,朝我的搭档点头,「谢谢你。」

「您指的是什么?」

「你是因为奥德赛的事,才用引见当理由,让撒罗米修女见我们一面吧?」

「怎么会呢?」王万里微微一笑,上前推开餐馆通往外面的玻璃门。

◎◎◎

一个大概两公尺高的胖子站在圣派屈克教堂门口,沾满沙子跟灰色水泥结块的黑色橡皮长统雨鞋、牛仔裤跟红色格子粗布上衣,圆脑袋上还顶着一顶摇摇晃晃的鲜黄色工作安全帽,一个包着稻草的义大利葡萄酒瓶吊在他右手上,跟着他头上安全帽的摇摆节奏晃盪着。

「我要见修女!」他的声音透过教堂偌大的空间不断回响放大,只见十几个在教堂里拍照的观光客跑了出来,寻找声音的来源。

「很抱歉,修女今天刚到纽约,正在休息,是否能请您明天再来?」教堂的工作人员挡在他前面,张开双手试着阻挡他上前。

「是的,能不能请您明天再过来?」工作人员身后一个个头矮小,身穿黑色修女服的女子鞠了个躬。

「我不管!」胖子提起酒瓶灌了一大口,「我在史奇洛街住了快二十年,今天不过来看看老乡而已,有什么问题吗!嗯?」

他大步跨上台阶,工作人员跟修女连忙张开双臂,挡住他挺在前面的肚腹。

胖子像触电般身子一震,随即颓倒在台阶上。

我们上前和工作人员扶住胖子,让他别从台阶滚下去。

「请将他扶到里面休息,找几个冰袋帮他冰敷胸口跟肋旁-」修女侧过头,低声吩咐几个赶过来的工作人员。

「梅加学姐?」茱莉亚说。

「茱莉亚学妹?」修女望向茱莉亚,愣了一下。

「你们认识?」我问。

「是啊,我们以前在同一个地方工作过。」茱莉亚挥挥手,像在驱赶一隻讨厌的苍蝇,「那个地方很小,没什么可讲的。」

「是啊,还真的没什么可讲的,」梅加修女笑了笑,转向我的搭档。她的眼睛带着一丝暗影,配上黑色的修女头巾,要是再加上两条辫子,看上去就像影集『阿达一族』里的星期三,「您是王先生吧?大家请随我来。」

我们跟着她走进教堂。

「您怎么会当上修女的?」茱莉亚说。

「以后再说吧,你们不是说要来找撒罗米修女的吗?」她打开旁边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我现在是撒罗米修女的随行秘书。」

小门里有一条长长的走廊,「秘书?之前那位多娜修女呢?」江老闆问。

「多娜修女一个月前蒙主宠召了。」梅加修女说:「当时我刚从修道院来这里,在多娜修女身边见习,就接下她的工作到现在。」

「这样啊。」江老闆叹了口气。

她推开走廊尽头一扇简朴不上漆的木门,「修女就在里面,请进。」

◎◎◎

「不好意思,」撒罗米修女握住江老闆的手,「听王先生说,我才知道您失去了亲人。」

「是的。」江老闆低下头,「听说多娜修女也蒙主宠召了。」

「这是上帝的意旨。我只能接受,」修女头巾下的脑袋微微点着,「但是您的家人怎么会?我以前还看过他们啊。」

江老闆抬起头,絮絮叨叨讲起他在洛杉磯的亲人,还有在纽约的奥德赛。

教堂为修女安排的办公室四壁髹成白色,大小只够放进一张办公桌,还有前方招待客人,排成l型的棕色皮沙发。办公桌后的窗口映出外面花园身穿五顏六色海滩衫跟t恤,背着背包跟相机的游客,正对办公桌的门楣上掛着一个不上漆的木质十字架,提醒访客自己身处的空间。

撒罗米修女一身白色修女服,端坐在沙发的主位上,一副用得非常旧,让人想到甘地的铁丝框眼镜架在刻满深浅纹路,长年风吹日晒就像棕油纸的瘦削脸庞,她枯瘦的身形微微前倾,随着江老闆的叙述点头。就像一棵枝叶正迎风摇摆,吸引疲惫不堪的过客倚靠歇息的柳树。

「没想到这些年,您吃了这么多苦,」听完江老闆的话,撒罗米修女推紧胸口项鍊的十字架吊坠,「但愿我能分担您的忧伤。」

「我能问一下,多娜修女出了什么事吗?」江老闆问。

「修女,这个就让我来说吧。」确定撒罗米修女点头后,站在她身后的梅加修女说:「一个月前我们拜访泰国北部的难民营时,遇到了盗匪,当时坐在前导车的多娜修女被子弹击中。」

「真是太糟糕了。」我望向王万里,「当时梅加修女也在现场吗?」

「我当时坐在后面的随行车,车队中没有医生。」

「这样啊。」江老闆微微頷首。

「不过人生多少还是会有点好事,」我说:「听说修女在纽约这里遇到了奇蹟?」

「关于这件事,我当成是上帝认为我在世间的工作还没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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