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1 / 2)
夜晚的盘山公路上没有一个人,只有一只白色小鹿,在月色里敏捷迅速地飞奔着。
他终于跑过了垭口,穿过几块水田。这里拐过去后就可以看见村子,平常放学时,小狗总蹲在那儿,看到自己就远远冲了过来。
可是当他拐过去后,出现在眼前的,再也不是自己熟悉的村落。
卢茸在原地站了片刻后,循着记忆到了村委会的那排房子。
房子已经没了,军人们在白天就已经清理掉大件物品,只剩下一地残砖断瓦。
他轻巧地跃上那些瓦砾,开始刨动四蹄,在里面翻找着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沙石被刨动时不断发出沙沙声。卢茸动作很迅速,没过多久,就叼了很多小物件去边上垒着。
有一个瘪掉的水壶,一块印章,一把铲煤球的小铁铲和火钳。
白色的小鹿成了泥糊的小鹿,全身污黑。但他根本顾不上这些,只埋头在那些瓦砾里翻找着。
突然,随着半块破砖,一个长条状的物品被翻出来一半,露出来的部分有着半圆的头,上面裹满了污泥。
他心头一跳,顿住刨土的动作,再伸出前蹄,将那物品小心翼翼地拨弄出来。
果然是一个座机话筒。
卢茸又惊又喜,毛茸茸的脏脸上露出笑容,噗噗喷着白色的鼻息。
他顺着话筒线耐心地继续刨,终于将整个座机都刨出了地面。
小鹿一屁股坐在瓦砾上,用前蹄擦拭电话上的泥土,露出乳白色的外壳,再用捡到的一块围裙包好,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天边泛起鱼肚白,太阳欲出未出。
一直躺在院门口的大黄狗突然竖起耳朵凝神细听,又从半启的门探出头。
远处跑来一只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小鹿,脖子上绑着个小包袱。四蹄有些歪歪斜斜,走不太稳,看得出很疲累,但一双圆眼睛却闪着愉悦的光。
汪汪。大黄狗欢喜地叫了两声。
小鹿连忙竖起前蹄挡在嘴前:嘘。
卢茸用脑袋顶开半启的院门,再关上,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间。他取下包袱藏在床下,又变成个泥巴糊满的小男孩,蹑手蹑脚去了浴室洗澡。
洗完后再将包袱抱出来,打开,捧出里面的电话,用一条湿抹布擦拭上面的泥点。
他擦得很用心,话筒上的那些小孔也用针一个个掏空,等到电话全身上下光洁如新,才满意地放到自己枕头边。
想了想,又搭上了一块枕巾。
他躺回床上,不时揭开枕巾看一下,再用手摸摸。
这下不怕哥哥打电话却没人接了,自己就在电话旁边,随时都能接。
还可以和哥哥说很久很久的话,再也不怕别人催他。
卢茸边想边打了个呵欠,翻过身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京城。
某小区。
沈季泽,我这是第三次问你,再不出来吃饭的话就别吃了。沈母伸手敲门,语气冷静地说。
沈季泽躺在床上,扯过被子蒙住脸。
把饭菜放冰箱去吧,他爱吃不吃。沈母转身对厨房门口站着的沈父说。
腰栓围裙的沈父有些为难:人是铁饭是钢,他又这么小,不吃饭的话
这么小,这么小就知道和父母对着干了?沈母打断他的话:哪家孩子会像他这样,犟着不愿意出国的?
孩子舍不得同学老师,这是人之常情,你要和他慢慢讲。
沈母转头往自己卧室走:我还要抓紧时间收拾东西,该扔的扔,该送的送,没那个空闲和他讲,要讲什么你去和他讲。
沈季泽听着外面的说话声,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等到又过了一阵,关门声响起,知道父母都出了门,他才起床走出卧室,去客厅茶几旁打电话。
拨出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他拿着话筒静静地等,可惜连接了七八秒后,耳里还是无法拨通的提示音。
沈季泽挂掉电话,四肢打开瘫在沙发上。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给他侧颜镀上了一层亮,也勾勒出少年人完美的五官轮廓。但此时他却眉头紧蹙,满脸都写着烦躁。
片刻后,他突然又翻身坐起,拿起话筒拨打电话。
肖勇,是我没戏了,必须跟着去国外我肯定不想去啊,都在绝食了我是想和你一起去读市一中的,可王子秋和沈策已经答应了国外大学的邀请,这边工作都辞了他俩肯定不让我单独留下啊,我还是个孩子呢你笑个屁,我难受着呢
肖勇在那头笑完后,说:算了泽儿,你斗不过他们的,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你转,来日兄弟总能转到重逢的一天。
可是寒假我不一定能回来,寒假我必须要回来的,有人在等我。我必须去见他,这也是一个男人的责任。沈季泽烦恼地抓了抓自己头发。
不用非要回来,你的情意我心里明白就好了。肖勇闻言有些感动。
又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弟弟。
肖勇顿时不高兴了,说:你天天把你那个野弟弟挂嘴边,我这个兄弟算什么?上周我帮你和陈崇打架,昨天还请你吃了冰激凌,五块五一个,不是三块那种蛋卷儿皮的。
沈季泽无精打采地说:以前我也不经常请你吗?上学期你的新文具盒掉了,怕挨你妈揍,我给你买了个一模一样的文具盒,花了三十五块。
肖勇说:是不是男人?你怎么就这么计较?
你在算五块五一个冰激凌的时候是不是男人?还有,我那是最亲的弟,不是野弟弟。
啧啧啧,你妈给你生的?
王子秋生的我才不稀罕。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同时挂了电话。
沈季泽脸色不好地坐在沙发上,突然想起自己和肖勇吵了半天,正事都忘了说。
他这两天一直在给卢茸打电话,要说自己出国的事情,可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问小叔,小叔说龙潭山的工程已经结束,他早去其他城市了。龙泉村电话接不通他也不清楚,总归就是线路出了问题吧,过几天就好了。
可是过几天他就出国了。
他感觉国外和龙泉村,就像隔了月亮和地球之间的距离,也不知道方不方便联系。
如果迟迟和卢茸联系不上,他应该会着急,说不准还会哭,闹着找哥哥。
毕竟谁家老公突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那都是天大的打击,是毁天灭地。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卢茸在夜里突然就翻起身,哀哀戚戚唱那首杏花树下等郎来的样子。
大眼睛里包着一汪泪,黑眼仁就浸泡在里面。
想起来就特让人心酸。
沈季泽很快就调整好情绪,重新拿起了话筒。
好兄弟,是我男人嘛,胸怀宽广我有一套卡片,送给你了,对,全班的都被老师收了,我那套藏好了没被收掉,是绝版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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