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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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此刻她面前的这个廷皓前辈,穿着黑色的T恤,黑色的休闲西服,黑色泛白的牛仔裤,眼珠漆黑乌亮,气势却比穿着道服时还凌厉几分。最让她困惑的是,他的情绪忽阴忽阳,笑起来时仿佛还是平时的廷皓前辈,不笑时竟有种沉沉的压迫感。

面对着她呆愣愣好像不知该怎么反应的目光,廷皓的心情蓦然又好了些,笑了笑,他低头喝咖啡,说:

“不用理我,我今天情绪不太好。”

“……哦。”

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默默地开始喝橙汁。虽然被他嘲讽了,可是他也道歉了,呃,不过他刚才那样算是道歉吗,好吧,就算是吧。放了冰块的橙汁好凉啊,她一口一口地喝着,气氛沉默诡异,两人又是半晌没有说话。

“……我喝完了,谢谢廷皓前辈。”

“再给她一杯草莓汁。”廷皓唤来服务生。

她立刻说:“我该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你们道馆里的人都去热身赛了。”他也续了杯咖啡,没理会她解释的什么要回去打扫卫生的那些话,径自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出神。

廷皓前辈好像有心事。

意识到他根本没听她的说话,百草犹豫地望着他沉默的侧面,终于还是又坐了回去。就像他说的,反正道馆里也没有人,热身赛这会儿大约正进行得火热。草莓汁里也加了冰块,喝起来凉冰冰的,她喝几口,就抬头看看廷皓前辈,想着最多再过半个小时就真的必须走了。

手机音乐响起。

廷皓接通电话,皱眉闷声应了几句,说:“好,我马上回去。”放下电话,打量她,“我有事需要先走,你可以自己打车回去吗?”

“哦,你不用管我。”她连忙说。

廷皓对她笑笑,结完账离开了。她继续将那杯冰凉的草莓汁喝完,正准备起身,服务生来到桌旁。

“这是您的找零。”

一共是二十八块钱。

她连忙转头,透过玻璃窗却看到他的跑车已经呼啸着消失在她视线外。只能下次还给他了,她接过那些零钱,对那个服务生说了声谢谢,起身走出咖啡店。

可是走着走着,她渐渐觉得不舒服起来,身体一阵阵发冷,后背沁出虚汗。

黑色跑车飞驰在宽阔的道路上。

两旁的景物呼啸而过。

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松松地撑在脸旁,音乐声喧嚣地回荡在车内,廷皓看了眼身边空荡荡的车座,忽然又想起来刚才那个小女孩沉默发怔的模样。

居然能跟那个沉默得简直没有存在感的女孩子待这么长时间,真是诡异了。摇头失笑,他将车速提高到最快,一路狂飙而去!

*** ***

那家咖啡店是百草以前没去过的地方,跟周围的小店铺打听了下她才寻找到回松柏道馆的路。她选择走路回去,以为身体的这一点点不舒服是完全可以忍受的,而且也没有直达的公交车能到道馆附近。

可是走着走着,身体的难受却让她越走越慢。最初她以为是吃了太凉的东西想要拉肚子,但是去了路边的公厕,又不是拉肚子,只是腹内一阵阵欲坠般的疼痛。

回道馆的路从未像今天这么漫长。

好像再也走不回去了一样。

拖着脚步,她吃力地一步步往松柏道馆走,眼看着周围的景物越来越熟悉,离道馆已经不远了,这时候再去坐公交车显然很不值得。努力站直身子,她坚持着往前走,感觉呼吸越来越沉重,痛出的冷汗将整个后背都浸湿了!

傍晚的风吹动路旁的树叶,晚霞笼罩在她身上,一阵阵的寒冷和疼痛在她的腹中如炸开了一般,四肢也开始冰凉。

终于……

看到松柏道馆朱红色的大门了……

越走越慢,她痛得再也走不动了,痛得眼前开始发黑,又冷又痛,那种疼痛从她的腹底深处蔓延出来!啊,她死死咬住嘴唇,颤抖地弯下腰抱住肚子,感觉全身都是冷汗。

“你怎么了?”

似乎有人扶住她,从那人的双手传来一阵暖意,她挣扎地向那人看去,在疼痛的撕扯中她看到那是初原前辈,他正关切地看着她。

“我……我痛……”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出现,还是因为实在太痛了,她闷哼一声紧紧抱住腹部,眼泪也忍不住向眼眶外面冲去!初原皱眉,立刻双手将她横抱起来,抱着她急匆匆地大步走进道馆。她勉强挣扎了一下,但是腹中太痛了,只得蜷缩在他的怀抱里。

他的怀抱有种宁静的味道。

淡淡的。

好闻的。

好像是消毒水的气息……

在痛苦的恍惚中,被他紧紧地抱着,她心中渐渐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只是疼痛让她无法去分辨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她把头埋进的怀里,死死咬住嘴唇,冰冷和疼痛让她满是冷汗的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不可控制地颤抖着。

小木屋的门“砰”的一声打开!

他将她放在床上,拉起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腹内的寒冷和疼痛使她更紧地蜷缩起来,隐约中感觉他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压了压,然后他忽然猛地把手缩了回去,竟在床边呆站了几秒。

接着她就听到他在屋里忙碌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热腾腾的东西压上她的腹部,仿佛是一个热源,源源不断的热量向她的腹部释放着。又有热热的毛巾擦去她额头的冷汗,擦拭她寒冷紧握的双手。

她颤抖地呼出一口气。

渐渐觉得舒服了些,没有那么冷,腹中的疼痛也慢慢变得可以忍受了。慢慢睁开眼睛,她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见初原正俯身凝视她,手里拿着热毛巾,眉心担忧地皱着。他离她很近,温热的呼吸可以触及她的脸畔。

“好些了吗?”

初原扶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坐在床头。

“我……”

百草恍惚地向四周看了看,小屋里跟以前她来过的几次一样,靠墙的长桌上放着医药箱,窗边的书桌上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厚厚的医学书籍。

“……我怎么了?”

为什么会忽然痛得这么厉害,好像要死去了一样,她低头看到有只暖水袋放在她的小腹上,原来这就是让她温暖起来的热源。

“把它喝了,你会感觉好点。”

一杯升腾着热气的红糖水递在她手边,她接过来,低头喝了几口,热流一路扩散到胃里,果然舒服了很多,腹内隐隐的疼痛已经完全在她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你每次都是这样吗?”

看着她慢慢地喝那杯红糖水,初原仿佛犹豫了下,问。

“嗯?”百草愣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没有,从来没有这样疼过。我是生病了吗?可能是今天下午喝的东西太凉了……”两杯果汁里都放了冰块,她以前没有喝过那样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他释然地笑了笑,说,“以后还是注意一点,每月的这个时候不要喝太凉太冰的东西,也尽量不要碰到冷水,否则下次说不定肚子还会疼的。”

“每月?”

她一愣,脑子中忽然闪过了什么东西,猛地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脸“腾”一下剧烈地红起来!她……她是来那个了?下意识地往自己腿部看去,发现校服裤子间竟然染上了血迹!她低叫一声,猛地拉高被子将自己紧紧盖住,慌乱地向床里躲闪,却见刚才她躺的床单上竟然也被染血弄脏了!

“……我……我……”

她羞愧得恨不能立刻消失!

刚刚路上去厕所的时候明明还没有血啊,为什么现在会有?她有些慌乱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来这个,她知道每个女孩子都会这样,小学高年级的时候班上就有女生开始有了,她见过她们偷偷摸摸地拿着一包卫生巾去洗手间。初中以后,好像班里每个女孩子都有了,只有她一直迟迟不来。她不好意思去问晓萤这是怎么回事,当然更不能去问师父,却不料第一次出丑竟是在他的面前。

“对不起,我……我会把它洗干净的!”尴尬地想要把床单上的血迹隐藏起来,又想马上从床上跳起来重回自己的房间,可是她身上都是血,该怎么走回去呢?又急又羞,她死死地低着头,再不敢看他。

“没关系,你不用在意那些。”初原的神情中竟也有些窘意,说,“需要我找晓萤过来吗?”

“……她应该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他重复了一下,又迟疑了一下,如果要继续问她会很不合适,可是想到她方才惊愕羞乱慌张的模样,他低低咳嗽一声,“……你以前,没有过吗?”

她一惊,脑袋顿时快要低到床单上去了。

“……嗯。”

好像窥破了什么秘密,初原的神情更窘了些。“……你不用担心,也许只是第一次例假才会这么痛,以后就不会这样了。” 提醒着自己学医的身份,他尽量用自然的语气来说,只是耳畔隐约的晕红泄露了他的不自在。

“……哦。”

“……你有卫生用品吗?”

“……没有。”

为什么要一直进行这样的对话,脸颊通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她恨不得地上能有条裂缝让她钻进去就再不要出来了!

“……我去初薇那里拿些给你。”

“不用了!我……”挣扎了一下,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为什么偏偏要在今天,换成其他时候,晓萤一定会帮她的,“……谢谢你。”

推开小屋的门,初原拿着一包东西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见百草已经从床上下来了。校服外套扎在她的腰间,挡住了身上尴尬的血渍。被她盖过的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好了,她正背对着他,将那条染血的床单揭下来。

听到他的脚步声,她转过身,视线飞快地落在他手中的卫生棉上,又飞快地闪开,说:“你还有换洗的床单吧,我要把它拿走洗一下。”

“留着我来洗吧,你这几天还是不要用冷水洗东西比较好。”

“我可以的!”她急忙说,紧紧抱住那条床单不放手,“最多……我用热水……”

看着她脸上坚持的神情,初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把那包卫生棉放在床上,说:

“这是初薇的,你先拿去用。”

百草脸红地将那包卫生棉装进书包里,“那……那我走了……谢谢初原前辈……”

“好。”

看着她局促地往门口走,他忽然又喊住她:“这几天训练的运动量不要太大。”

“……是。”

打开小木屋的房门,她走进傍晚的彩霞满天中,脸上红彤彤的,先是走了几步,然后拼命跑起来,就好像身后有老虎要吃她一样!

第二天放学后,百草把洗干净晒好的床单还给初原的时候,初原正站在窗前的桌旁,在人体模型练习针灸。

“初原前辈,我洗好了。”

不敢打扰他,她轻声说。那些血迹她洗了很多很多遍,双手都被肥皂搓得又痒又痛了,才终于一点点痕迹都看不见。

“放在床上就好。”抬起头,把针灸用的针放进盒子里,他打量了她一下,见她气色比昨天好多了,微笑说,“身上不疼了吧。”

“嗯,不疼了。”

虽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的神情已经自然了许多,好奇地看看那个被针灸过的人体模型,忍不住心中很久以来的疑问,问道:

“初原前辈,你学的是中医吗?”

可是桌子上的那些医学书籍,有些又像是西医方面的。

“不是,我的专业是西医的临床医学。”他笑了笑,说,“只是也蛮喜欢中医的,所以兼修了中医的一些课程。”

“这样啊。”

“怎么?”

“……没什么。”她赶忙垂下眼睛,“我只是觉得,你的名字很适合做医生。”

“哦?怎么讲?”

“初原,不就是出院吗?”她小心翼翼地说,“当你的病人,一定可以很快地康复出院吧。”

“哈哈哈哈,”初原笑起来,大笑的声音也依然温和,“不错,确实是个当医生的好名字。”

见初原前辈并不介意名字被她谐音,反而笑得很开心,百草的唇角也弯成好看的弧度,眼睛亮亮地望着她。

“其实,你的名字也很好。”初原含笑说,揉揉她的头发,“希望你能像你的名字一样,有着草一般很强的生命力,不会遇到挫折就一蹶不振。”

明白过来他是在说道馆挑战赛的事情,她心中隐约升起抹涩意,却摇摇头,说:“那天是我太狂妄了。若白前辈不让我参赛,说到底是我的实力不够。”

“别想那么多了。既然不参加今年的道馆挑战赛,就把这段日子当成一个假期,好好休息一下。”

“假期?”

望着面前这个女孩子如小鹿般乌黑的大眼睛,初原温和地说:“心中有前进的方向,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是很好的事情。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要闷着头一直向前冲,有时候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或者想一想,说不定会进步得更快。”

她呆呆地听着。

看着她呆呆的一脸思索的模样,他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能做到你想要做的事。”

*** ***

初原前辈说她聪明……

晚上,晓萤做完功课去外间看电视剧了,房间里只有百草一个人。坐在小桌前,她一边心不在焉地翻动那本八分钱买回来的《旋风腿法》,一边撑着脸呆呆地想。

想得脸都微微有些红了,她仿佛还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掌在轻揉她的头发,就像哥哥一样。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她忽然觉得,也许他只是在安慰她。如果她真的聪明,就不会那么狼狈地败给婷宜前辈了吧。

那场她败得那么惨……

黯然地低下脑袋,她一点也不聪明,她甚至根本看不清楚婷宜前辈是如何出腿的,而她自己每一个意图都在婷宜前辈的预料中。不,即使是秀琴前辈好像也能看透她的每一个出腿的意图。

为什么?

这就是师父说的,她所欠缺的实战技巧和经验所导致的问题吗?该怎么解决呢?

夜风从窗户吹进来。

百草茫然地望着桌面发呆,那本旧旧的《旋风腿法》被风吹得翻动起来,纸页又黄又脆,上面那些潦草的字迹就像鬼画符一样。她无意识地盯着那些乱乱的字,良久良久,她突然眨了眨眼睛,凑近那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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