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方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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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六叔公家一团乱的时候, 镖局兄弟在附近村里搜集了一整天关于他家的消息,临近傍晚, 两人恹恹的回来。

何大很是不可思议的对时砚道:“老大, 我竟是不敢相信,那样的一家子畜牲,在附近十里八乡的口碑好的出奇, 是远近闻名的耕读之家。

从不做欺男霸女之事, 甚至乡里乡亲有事求上门,他们家都会热情的帮忙解决问题, 从来不搪塞推脱。

风评比族长家都好!”

何大着急的直挠头:“这玩意儿太棘手了, 别说咱们弄不到有力证据, 便是真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们欺男霸女, 旁人也不会信的!”

这事砚早就想到了, 让两人走这一趟, 没真指望他们能查出些什么,不过是让两人吸引六叔公的注意力,好叫老头子露出破绽罢了。

果然六叔公没让他失望, 就算是一家子为了他的身体和名声操碎了心的时候, 他依然于百忙之中抽空叮嘱二儿子:“找人盯住村里的动静, 这两日若是有外人进出打听什么, 一定要盯紧了。

那必定是姚石派来打听情况之人!他让咱们父子在村里丢尽了颜面, 这个仇, 不能不报!”

然后何大二人便顺理成章的被六叔公给重点盯上了。

于是时砚隐藏在他家周围, 用了一天时间,便听六叔公和他二儿子躲在房间嘀嘀咕咕商量着怎么弄死姚石。

怎么给京城的大儿子写信博取同情,取得大儿子的支持。

怎么对族长一家严防死守, 彻底让他们喘不过气儿。

怎么在事后给族人一点儿好处, 让他们顺利忘掉这件丢脸的事儿,继续唯他们马首是瞻。

从这些零零散散的对话中,时砚顺利找出了有效信息,知道了一件对整个苗家村来说的大事。然后小心潜伏进六叔公的书房,找到了相关证据。

“欺男霸女等行径,有太多可活动空间,只要苗老大在一日,这些事对六叔公一家便造不成实质性伤害。

真挑破了,事情连族里都出不了。

要找,就要找触动全族利益的大事,让族里都无法包庇他们才好。若是族里能直接出面和六叔公一家对上,不用过咱们的手,那最好不过。”

听时砚这般说,何大先连连点头,再连连摇头,一脸头痛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这事儿让咱们这些外人查起来,麻烦大了!”

麻烦?倒也不是很麻烦吧。

时砚招手,在两人耳边低语一阵,两人先是皱眉,再是点头,最后蒙着头二话不说连夜去干活儿了,一句话都不想跟这个老大说。

心里同时想,要说损,还是咱老大损,镖局的兄弟诚不欺我,果然是当年在街上混的风生水起的地痞流氓头子!

完全不知道已经被传说成当年百安县街头一霸的时砚,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悠悠起身,准备去睡了囫囵觉。

“年纪大了,经不住熬夜,这才熬了一晚上,身体就受不住喽!”

时砚能睡囫囵觉,但苗家村的姚石家里无人能安睡。

自从昨晚柳氏被烧死的消息传开后,姚家的夫人孩子下人全都精神紧绷,一个个想等姚石回来问个清楚。

经过一个白天的煎熬,此时夜幕降临,两个下人带着几个孩子躲在屋内不敢出来,所有人都知道夫人心情不好,不敢在这时候出来触她霉头。

正屋内灯火昏黄,烛芯儿在空气中发出轻微的哔波声,惊醒了在镜前发呆的姚夫人。

姚夫人环顾四周一圈儿,缓缓偏过头问身边的老人:“奶娘,您说他会回来吗?”

奶娘见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孩子这般神色,心疼的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会的,一定会的!奶娘今儿使人悄悄打听了,外面不少人说柳氏那边的大火起的蹊跷。

旁人不清楚,您还能不知道吗?姚石和六叔公那边早就不如那些年要好了,因着银子的事儿,翻脸就在跟前儿。”

说着,环视四周,小声凑到姚夫人耳边道:“老奴猜测,这场火说不得就是姚石所为。您不也是因着有了这个猜测,才想着他今儿说不得会现身的吗?”

姚夫人皱着眉,似是在犹豫:“依着我对他的了解,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只是柳氏……”

像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回忆,抿抿嘴:“罢了,那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这般去了,也是解脱,回头多给烧点儿纸钱,下辈子投个好胎,再也不要遇见这种人面兽心的畜生吧。”

奶娘有些担忧:“六叔公那边吃了大亏,万不肯善罢甘休的,万一姚石这番举动被六叔公查到,有苗家大公子在,届时必定会连累您和少爷小姐……”

姚夫人眉头皱的更紧了:“我担心的正是这事,那人常年不回家不要紧,在外面乱来也无所谓。外人只要知道咱们家还有个男人支应门户,便不敢欺上门来。

万一那人出事了,我倒是无所谓,可两孩儿不能有一个杀人犯爹!

若真有那天,两孩儿要在流言蜚语中长大,三代不得科举,前途算是毁了个彻底!这杀千刀的!”

两人正说着,门房急匆匆的在外面敲门,语带急切:“夫人,方才有人在门口放了一个包裹,小的打开后发现是个小册子,您要不要瞧瞧?”

奶娘快速将房门打开,几乎是夺过册子,转身就进屋,快速关上房门,关门声之大,吓得门房多余的一个字都不敢说。

她和姚夫人都以为这是姚石送来的信。

姚夫人快速打开,草草阅读一遍,吃了一惊,只见上面写的是三年前,南方大旱,府城组织富户们捐钱捐粮,当时村子里的人在六叔公家大儿子的号召下,家家户户有粮的出粮,没粮的出力。

不管是捐粮,还是组织人手往南方运粮,当时村里每家每户都有参与,事后,县令将此事上报朝廷,六叔公家大儿子因此得到了朝廷夸奖,成功进了国子监读书。

而村里,则得到了一块儿由知州大人亲笔所赠的牌匾——仁义之村。牌匾至今挂在祠堂大门口,逢年过节全村老少爷们儿都要前去瞻仰一番,那是苗家村人仁义的象征。

让他们在十里八乡挺胸抬头骄傲的做人。

这事儿奶娘也清楚:“苗家老大能进国子监,大家伙儿都无话可说,谁让人家岳父是通判大人呢,别看这事儿是县令报上去的,跟人岳父没一个铜板的关系,但这也就骗骗村里没见过世面的傻子罢了。

可村里也跟着得了实惠,大家伙儿都很感激他家,就连当初的一些小怨怼也早就消失殆尽了。”

但姚夫人看着下面的内容,手都抖了,上面誊抄的是一份京城发过来的,给苗家村人的嘉奖。

上面明确写了,着礼部封赏苗家村“仁义之村”牌匾一块,恩赐苗家村前往南方运粮之人十个进入府城当差的名额。

姚夫人已经顾不得这般重要的东西,为何会无故出现在自家门口,她只想确认一件事:“且不说这仁义之村的牌匾,如何会从礼部封赏变成知州大人手书。

单就进府城当差这事儿,当年只有六叔公家的三个晚辈去了对吧?

且那三个孩子当时年纪小,压根儿就没跟着一起去南方押送粮草,对吧?”

奶娘非常肯定的点头:“小姐,是这样没错,当时村里羡慕嫉妒说酸话的不少,但都以为那是通判大人给亲家某的福利,羡慕也没用!”

姚夫人拿着小册子心神不定,在屋内走来走去,好半晌,才下定决心似的道:“若这事属实,定然能叫六叔公一家从此翻不了身。

若是能在他家找到姚石前,先将他家摁下去,咱们才真的安全了。”

姚夫人终于下定了决心,让奶娘帮着换上一身体面的衣裳,披上黑色披风,带着奶娘和小厮,趁着夜色的掩映,直接上了族长家的门。

等从族长家出来,三人一路无话,在进家门后,姚夫人才轻声呢喃:“待这件事了,该想想后路了,留着姚石这个祸害在外面蹦跶,迟早要连累到咱们。”

暗中一直观察这边的何大二人见这边事按照老大的预测走完,才悄无声息的连夜回去跟老大汇报。

两人还挺好奇时砚给他们的小册子是哪儿来的,毕竟这般隐秘的,甚至可能掉脑袋的事情是真的,谁不得藏着掖着?

时砚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听两人这般问,只轻描淡写的看了两人一眼,没说话。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这事儿压根就不经讲究。

他就是听完六叔公和苗二郎的密谋后,偷溜进人家的书房找到的,连他本人都没想到,京城的命令,到了村里,通过欺上瞒下的手段,能被实行成这般。

以往没有基层工作生活经验,能想象到,但亲身经历一番,还是很震撼的。

“六叔公家仗着上头一个通判大人,是真的能在苗家村这一亩三分地里为所欲为。

且不说那牌匾是怎么回事。

单就十个进州府当差的名额,能改变多少人家的命运?偏被六叔公一家私底下压下去,他们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至今被蒙在鼓里。

捡了便宜还卖乖,村民用命换来的嘉奖,成了他们发家的根基。

听说当时去南方运粮之人,最多的可就是族长一脉,途中死了两个有出息的晚辈,伤了好几个壮劳力,养了两年才能下地干活儿。

老家伙此举顺理成章的打击了族长,可谓是一举多得。”

何大昨天带人在附近打听了一天,倒也不是毫无收获,结合时砚说的这些,将事情分析了个七七八八。

“这老小子是真的胆儿肥!”

“往常说咱们在街上当地痞流氓的胆大心黑,可咱们兄弟到了这老小子面前还差得远呢!啧啧啧,要不怎么说读书人狠呢,咱们这些卖力气的真不是人家对手!”

感叹完,何大才发觉哪里不太对,连忙找补:“老大,我不是说您这个读书人心黑手狠啊!”

“不是,您压根儿就没读几天书,也算不上读书人……”

“不是,我是说您这行事风格,跟人家读书人就不是一个路子,别把自个儿当读书人……”

“嗨,算了,我就是想说,你们读书人这脑子,算计起人来,真可怕!”

何大自暴自弃,感觉被六叔公家的事儿给刺激的不轻,开始胡言乱语,嘴巴不受自个儿控制。

说完很是爽快的吐了口气,才觉得压在胸口的石头落下去一半儿,追着站在院子里洗漱的时砚问起了另一件事:“老大,您说族长是六叔公一家的对手吗?”

时砚咕噜噜漱完口,看何大熬了一整夜,从苗家村一个来回,回来不睡觉还精神奕奕有力气研究这些,挑眉:“你先说说看。”

何大就着时砚洗过脸的水,又是呼噜噜在脸上一通搓,搓完就连衣襟上都沾染了水渍,用袖口一抹,十分不讲究的蹲在屋檐下,忧愁道:“衙门里吧,说到底也就那么回事儿。

到底能不能为百姓做主,还的看当家做主的那位有没有良心。

六叔公这事儿虽说是触动了整个村子里的利益,打压了全村人上进的路,让整个苗家村不得不成了他们家的附庸,依托他们家而活。

可正是因为这样,胳膊拧不过大腿,若是六叔公一家许出足够让人动心的利益,也许村人就不会和族长一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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