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情(1 / 2)
在乌拉那拉氏的印象里, 八弟妹郭络罗氏素来骄傲。像只高傲的白天鹅,从不轻易低下高贵的头颅。
认识到如今, 就没见她这般脆弱惶恐过。疯了似的扑在宁楚格, 哭得声嘶力竭。让乌拉那拉氏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八弟有什么不妥,都没细听她哭的是什么。
只急忙忙上前, 把人拉开, 将已经被吓愣的宁楚格解救出来:“八弟妹别哭,有甚难处与四嫂说。但凡四嫂能力所及, 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浑浑噩噩中, 只顾着自己那点心伤。根本没注意到她的郭络罗氏:!!!
双眼圆睁, 脸色大变。
一口气憋在嗓子眼, 上上不去, 下下不来的。差点儿紧张到原地去世, 还是宁楚格及时拍了拍她的背:“八婶子莫哭,知道您担心八叔。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紧张慌乱都于事无补。”
“咱得镇定下来, 才能渡过这个难关对不对?”
郭络罗氏哭, 想说他没甚大事儿, 本福晋这辈子却要过不下去了!
白担了妒妇之名好些年, 被宫中不满、百姓非议。全靠爷的深情理解支撑着, 窃以为自己是世上最最幸福的女子。除了屡屡求而不得的孩子外, 拥有别个女子梦寐以求的一切。结果……
所有心疼、呵护、理解都他令堂的是扯淡!多年无子的根子, 都在那无限温柔、深情款款的男人身上。
前头有多幸福、多感动,如今知道真相,就有多崩溃, 多伤心。
亏她盼子成疯, 鬼使神差间想起宁楚格的提醒。趁着这个机会,多嘴问了大夫一句。不然的话岂不是一辈子被蒙在鼓里,到死都心虚愧疚,无法理直气壮?
只想想这个可能,八福晋郭络罗氏就恍若怒火焚城,恨不得放把火把自己跟那个骗子烧了。
可实际上,戕害皇子是诛九族的大罪。便为了郭络罗府上那些可怜的女孩儿们,她也得压抑怒火,努力点头:“枉本福晋好大个人,却没有大侄女个孩子看得通透。这不经事儿的,让四嫂子跟大侄女见笑了。”
“哪有?”乌拉那拉氏勾唇,满满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八弟妹与八弟伉俪情深,如今八弟突遭厄运。你心中挂念担忧,也是人之常情。当嫂子的只有高兴八弟好福气,娶了个好福晋的份儿。”
这一声声再真挚不过的夸奖,听在郭络罗氏耳朵里,简直如片片钢刀,一下下剐在她的心窝子上。
她素来高傲,不懂也不屑温柔婉转。
对上位还能因森严礼法故,勉强隐忍一二。对平以及下,却从未掩藏过自己的真性情。看不惯的人和事,更是怎么刺心怎么来,极尽挖苦之能事。哪曾想到,被刺心的感觉,竟疼得这般入骨入髓?
两句话之间,就让她脸上煞白,身子都有些发颤。若不是宁楚格紧紧扶着,她一个踉跄都直接倒地了。
再没想到这事对她打击竟如此之大的宁楚格叹:“八婶子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你咬紧牙关,就没什么坎儿是躲不过的。当初咱们穆图尔贺刚生的时候,哪个太医见了不是长吁短叹、默默摇头?”
“十个有十个让阿玛跟嫡额娘做好心理准备。”
“侄女就没信那个邪,一点点调养着。如今不也粉雕玉琢的,讨喜到让人挪不开眼?”
虽还没意识到自己踩了什么雷,但肯定说错话了的乌拉那拉氏赶紧积极补救:“对对对,咱们宁楚格说得对!不管怎样,八弟妹你都要好好的。才能掌管府中上下,好生照顾八弟,让他早点转危为安。”
“嗯,听四嫂子的。”郭络罗氏无比敷衍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目光灼灼地看着宁楚格:“可,可以么?只要咬紧牙关,好生坚持就能……”
盼到自己所盼的,能有个孩子,有个寄托跟盼头么?
宁楚格只笑:“情况并没有坏到那种程度不是么!”
郭络罗氏努力回忆那一个个大夫的诊断,发现都说的是生来肾水少,子嗣方面艰难,极其不易使女子受孕。
一个晴天霹雳砸身上,把她整个人都砸懵了。
不死心之下,遍请京城名医,刨根问底地想要一个答案。结果不一样的大夫,一样的摇头叹息。难免让她彻底想偏,将这极其不易与不能挂上了勾。
因而万念俱灰。
现在想想,一切似乎确如大侄女所言???
郭络罗氏木楞楞地看着宁楚格,拽着她就往胤襈房间走。想让她趁机把脉,是死是活今儿必须得个准信儿!
宁楚格也想看看八叔伤势究竟如何,遂也没有反抗。被她一路拉着到了正院,她们夫妇俩的寝室中。
这可就不是乌拉那拉氏个嫂子方便涉足之处了。
遂她只在与寝室相连的厅内等着。
并与郭络罗氏直言:“弟妹心悬八弟,当嫂子能理解。宁楚格当侄女的,看望亲叔也是应有之义。但孩子也就在厨艺一道上有几分天分,略懂些个药理罢了。你可别对她期望太高,免得耽搁了八弟的伤情。”
你非要看看,我们倒也不是不能看。但效果,我们绝对不保证的。
已经平复了些许的郭络罗氏点头:“四嫂放心,弟妹省得,再不至于这般不识好歹的!”
刚福了一福,拉着宁楚格的手要往里走。
寝室的门就被从里面打开,八爷的贴身太监急急忙忙地从中跑出来:“福晋,主子爷醒了。让赶紧换衣衫,他要进宫面圣呢,您,您快劝劝啊!”
这才刚从鬼门关前捡回来一条命,再给折腾没了可咋好?
郭络罗氏原还遗憾,以为今儿这把脉事要无疾而终。再找合适机会,说不定猴年马月。
李富贵这么一喊,她当时就皱了眉,直接拉着宁楚格进了屋:“胡闹!昏迷许久,险险醒来,好生将养还来不及,怎能还贸然起身?”
胤襈又何尝想呢?
但……
知悉他这昏迷让福晋大为惶恐,找遍了京城名医,闹腾得流言四起。
他哪里还敢休养?
果断忙不迭进宫解释,别让皇阿玛将他框死在阴谋鬼计的圈子里啊!否则不管太子废不废,他这个八贝勒都完了好么?
胤襈勾唇,笑意一如从前的小意温柔:“福晋莫哭,爷没甚大碍。从宫中回来便好生休养,再不让你担忧!”
八福晋胃里却是好一阵翻腾。
就是这般温柔,这般小易,轻而易举地捕获了她。以至于大婚至今天之前,她都一直坚信自己前头所有的困难都是为了遇见他。他就是她的苦尽的甘,否极的泰。
可如今她却不能不怀疑,自己是否就是他苦心竖起来用以遮挡真相的靶子。
这么多年柔情蜜意,可有丝毫为真?
越怀疑,越心痛,语气越冷冰冰:“不行!今儿这一出,都要吓死妾身了,爷不能再任性!若非要进宫的话,得先让大侄女把个脉。她说你行,妾身才放您出门。否则的话……”
“今儿便是天塌下来,您也甭想走出八贝勒府一步!”
说着,她还略后退了两步,牢牢挡住了门口。
小动作看得胤襈失笑:“你啊,可真是个孩子。成,知道你关心爷。那就劳烦大侄女?速战速决,给你八婶子颗定心丸吃!你懂的,今儿这宫八叔必须进。”
诚惶诚恐,满心忐忑地进。
因对宁楚格的水平认知不足,也不觉得她个小姑娘娘家家的……
咳咳,还能懂他的难言之隐。
遂胤襈也没有抗拒,大大方方地伸出了腕子,任由宁楚格的青葱玉指搭在了自己的脉搏上。
当着他的面儿,宁楚格倒是没有细说呢!
等他走了,就把情况跟八福晋说了个清楚明白:“八叔没甚大碍,只最近过于忙碌、焦虑。加上当时事发突然,太子二伯那脚并未留力。他唯恐良妃娘娘与您过于担心,又策马疾行,颇多颠簸。种种原因一起,造成的晕厥。”
“那……”郭络罗氏俏脸红透,到底还是咬牙开口:“那大侄女看他身体到底如何,终八婶子这一生,可还有些微希望?”
若有,她就好好的,便千难万难也要努力一二。
男人指望不上了,就好生养着孩子!不拘男女,好歹也让她感受下当额娘的辛苦与喜悦。
否则……
她这就入宫,求到太后、皇上、贵妃、惠妃与良妃娘娘处。非八贝勒府弄得花团锦簇,不亚于皇上的后宫。这许许多多女子齐努力,还数年都蹦不出一个蛋来。看哪个还说她不能生还善妒,站着茅坑不……
咳咳!
不就是纳妾?
抛开了那些个情情爱爱,她能比任何人都更贤良淑德。
等立稳了贤良淑德名声,就是八爷伤心难过、自暴自弃、沉湎酒色。旦旦而伐,让原本不如何好的身体更雪上加霜,终于熬将不住油尽灯枯的时候!!!
她郭络罗氏从来都不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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