螫手解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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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里光线昏暗, 俞老头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阴云密布,默不作声听俞怀兴喊冤:“……米粉的秘方是俞善那死丫头不知道从哪儿弄的, 她搭上衙门郭县尉的路子, 把一张秘方拍卖给五家,赚了五千多两银子呢。”

俞怀兴一边说着,一边觑着他爹的脸色, 见俞老头还是铁青着脸, 没什么大反应,才小心翼翼道:“我大舅哥也拍了一份, 这不是他出事儿被关起来了嘛, 我那外甥想要筹些现银捞人, 我当姑父的就好心帮忙, 把那方子给卖出去了……”

见俞老头的脸色越发难看, 俞怀兴咽了口唾沫, 继续七分假三分真的往下编:“这不是后来咱们自家也开了一间作坊嘛,想必就因为这个,碍着那死丫头的眼了, 非说我做的米粉有毒, 把作坊都给查封了, 还把我下了大牢, 要服两年的苦役啊!爹, 你救救我, 花钱赎我出去吧, 不然儿子怕是要死在采石场了。”

之前俞怀兴为了牛宏胜的事上下打点的时候,得知原来从先帝开始,朝廷有一项仁政, 可以赎刑, 即是可以花钱赎买刑期。

据说要是身上有爵位,官职,还能拿这些虚名来抵,不过官老爷的命贵,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没那么值钱,一年刑期只要三十两银子就能赎买。

俞怀兴苦苦哀求道:“爹,只要六十两我就能回家了,爹,别让我去采石场,我听说好多人熬不过一年就活活累死了啊。”

俞老头听完,下意识的想去摸烟袋,手一下子落了空,才想起来这是在大牢里,进来的时候烟杆、火石都被收了。

他现在心焦得很,迫切需要吸袋烟压一压。老四的话里有多少水分,别人不清楚,他这个当爹的能不清楚吗?他嘴里的话,最多只能听一半。

不过即使是一半,也足够让俞老头心惊了。

什么时候善丫头手里有了一张能卖到五千两的秘方?原来县城里人人都吃的米粉,是俞家人弄出来的。

还有跟衙门的关系,善丫头居然能让县尉大人出面替她张罗着敛财,还能左右衙门,想抓谁就抓谁?

俞老头心里真是煎熬的厉害,就算看不惯俞善那个不孝不悌的死丫头,他也不得不承认,若孙女俞善是个男儿身,他一定会穷全家之力,供书教学好好栽培她。

可惜啊,实在是可惜,一个丫头片子,偏偏还倔得很,软硬不吃。最棘手的是,她的户籍根本不在俞家,现在又有衙门里的大人撑腰,俞老头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还未成形就折沙沉戟。

许是俞老头沉默了太长时间,俞怀兴忍不住追问道:“爹,你听清了吗?那赎刑的事只要六十两,我这些日子往家里拿的银钱也有二三十两吧,您再给我添点儿……”

“你想都别想!”俞老头本来就还在肉疼县城的那座二进宅院,现在听见这六十两,简直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俞怀兴见俞老头不为所动,也变了神色:“爹,您想过没有,要是我坐牢服苦役,有个犯了法的亲叔叔,咱智哥儿还怎么进学啊。”

对啊,智哥儿……俞老头犹豫了,儿子那一辈眼看是都不行了,孙子那一辈还有个智哥儿,是俞家翻身的唯一希望了,智哥儿的名声绝不能有瑕疵。

俞怀兴赶紧添了把柴:“爹,就算咱家没有银子,善姐儿那死丫头有啊,她白得了咱们一套宅子,牛家还得赔她两千两!两千两啊爹!只要她手里漏一点儿就足够了。”

俞老头只觉得两个耳朵嗡嗡得响:“你还有脸提那宅子,当初骗我说是要卖掉宅子筹钱开作坊,结果呢?要不你这改家玩意儿,那宅子也不会让死丫头弄走,一百多两啊。”

“爹,也不能这么说吧,要是没有我,这宅子本来也就落不到你名下。”俞怀兴忍不住提醒俞老头他当年的功劳。

当初俞怀清要去县城买房,俞怀兴自告奋勇陪着二哥同去,等到什么都弄好了,只差换契书的时候,他巧舌如簧劝俞怀清要“孝顺”。

那时候,就因为赵老太非要搬到二房的新宅与他们合家,白翠娘坚决不肯,跟老宅的人大闹了一场,撕破脸皮闹得很难看。俞怀清总想着家和万事兴,心里苦闷得很。

于是,俞怀兴拉着二哥俞怀清到酒馆里,小酒一喝,借着酒意连哭带诉的,说爹娘因为他们夫妻的不孝伤透了心,他们夫妻俩住上了气派的青砖大瓦房,却留老爹娘在泥屋里受苦。

俞怀清最厉害的就是读书,于人情世故上哪是俞怀兴这种人精儿的对手,他心又软,也是真心孝顺,结果喝得醉醺醺又被俞怀兴那么一哄,县城的房子就落在俞老头的名下了……

俞怀清在酒醒了以后也后悔,却不敢把真相告诉性情刚硬的白翠娘,就这么一年瞒一年,最终还是在他死后才被白翠娘发现,县城的宅子原来是在公爹名下。

俞老头从大牢里出来以后,蹲在无人的角落里,连抽了三袋烟,直到手不再打颤,这才慢慢朝城门走去。

风气严谨的村子里,突然出了一个要坐牢的人,弄不好全村人的名声都跟着受牵连。

村长俞怀安大叹流年不利,也因此,他和族长俞茂山都同意,替俞老头跟俞善这祖孙俩说合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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