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水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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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俞善无意中“调戏”了奚晟之后, 心虚了好几天。

如果不是必须要跟着送米粉的骡车去河堤,她都打算一段时间不见奚晟, 先避避风头。

原因无他, 这已经是“事发”之后的第三天了,奚晟一看到俞善,还是耳朵尖发红。

奚晟本人倒是若无其事的, 看起来很是正常, 唯独那红得能滴血的耳朵尖出卖了他……

咳咳,俞善装的比奚晟还若无其事, 两个人别别扭扭的, 好几天才恢复正常。

对于杨县令授权俞善来监工制作三合土这事儿, 衙门里头的反应褒贬不一。

尤其是管辖河工水利这一块儿的官员, 都很不服气。

虽然郭县尉负责率领一班差役, 来维持河堤工地的治安, 具体的水利事务却不归他管。

衙门里专管河堤事务的都水官,姓张名培砚,他也看过俞善的飞沙堰图纸, 并且很不以为然。

现在杨县令又听从俞善的蛊惑, 搞什么三合土, 这更让张培砚愤怒不已。

在他看来, 这不光是浪费已经很紧张的人力物力, 更是荒谬的妄想之举。

自古治水都有定例, 但凡修建堰坝, 必然用竹笼盛满卵石堆筑而成,此乃“柔作”之法,重在疏淘。

竹笼的椒眼、卵石间的缝隙都可以让水通过, 能在洪水暴发之时, 用以柔克刚的手段,减缓水势。

而如果这俞小娘子调配的三合土,真如她所说,其坚如石,可抵御洪水,那无疑于是水利中另外一派——“坚作”派的理论。

坚作派在这数百年来总是试图找到一种金刚不坏的材料,可以一劳永逸的筑堰修堤,然而无数事实证明,这是一种痴心妄想。

洪水暴虐之时,简直摧枯拉朽,势不可挡,任何铁石坚作都无法抵抗。

正是秉承着这样的想法,当张培砚又一次见到俞善指挥河工们,反复捶打以竹笼为底盒的三合土时,终于忍不住,面露鄙夷的呵斥道:“哗众取宠之辈!”

虽然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所有听见这话的人,都齐刷刷的把目光转向俞善……

俞善:……

她无语望天,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最近犯太岁。

俞善承认,不光把手往别人的地盘伸犯忌讳,打破了人们的认知真理,同样很容易受到质疑。

可是实践出真知,想知道一件事情到底成不成,至少也要看到结果再下定论吧?

俞善只停顿了一下,根本不理会他,继续指点那些河工:

“今晚再让它们最后凝实一次,记得把样品土块留出来,留做对比。明天我们试一试把把这批三合土分层夯实以后的牢固程度。”

张培砚没想到挑衅不成,反被无视。

这比俞善像个泼妇一样骂他一顿还难以忍受,张培砚顿时火上浇油:

“水利之事关系重大,绝非儿戏。你可知道石江堰一旦决堤,会危及下游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为了一已私利,罔顾万千百姓的性命,你承担得起这样的罪过吗?”

俞善转身,认真看了张培砚一眼。

这位张大人据说只有四十岁,看起来却像是饱经风霜,少说也有五十多了。他常年日晒雨淋的皮肤十分黝黑,脸上沟壑纵横,显得异常苍老。

听说这位都水官张大人常年巡视石江县境内的河段,每年的检修、岁修都非常认真仔细,还常常与河工们同吃同睡。

俞善的视线扫过他的双手,身为官员,张培观的手却和大多数河工一样,指缝里夹杂着泥沙,关节粗大,布满了老茧。

俞善内心一叹,她不怕与人争执,只是跟张培砚这样真心热爱水利的人争执,总有些自相残杀的感觉。

好吧,是时候自我证明一下了。

俞善干脆从河工手里拎过一把鹤嘴锹,朝着张培砚大步走了过去……

围观的人们惊呆了。

“俞小娘子,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

这是什么样的暴脾气?一言不合就要人命吗?

这几天共事的河工自以为跟俞善比较熟悉了,没想到这小娘子看着每天笑眯眯的很好说话的样子,一生气就要抄家伙动手啊!

“使不得啊,俞小娘子!”

“张大人,何必跟个孩子置气,还是快避一避吧。”

男女有别,而且没人敢伸手拦手持“凶器”的俞善,张培砚身边的人只好连忙拉着他往后撤。

张培砚不意俞善居然这么嚣张,不止不认错,还想行凶。

他拼命挣扎着不肯退让,气得浑身发抖:“真真是小人行径!小人行径!你就算打杀了本官,本官也是这么说,你休想越过本官,危害石江堰!”

俞善几步就走到张培砚身边,她高高举起鹤嘴锹,用尽全力向下一砸!

“当”的一声,鹤嘴锹砸在一块已经阴干的三合土块样本上,竟然发出金石相击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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