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争(1 / 2)
孙氏在院子里不停叫骂, 隔壁屋里传来俞蔓呜呜咽咽压抑的哭声,哭得本想躺下歇一阵的俞老头一阵烦躁。
这些天家里闹闹腾腾的, 不是争吵声, 就是哭声,真是晦气,再好的运气都给闹没了。
况且, 俞老头也觉得儿媳孙氏做得不妥。
他披上衣裳, 冲到门口,压低嗓子呵斥道:“你在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有什么事回屋再吵。”
真是蠢妇, 没看见又有人在家门口打转想要看热闹了吗?
村里老爷们儿大多数被抽调走当了河工, 剩下的不是老人, 就是孩子, 要么就是长舌妇人, 传闲话比谁都勤快。
自从善姐儿那死丫头在这院子里大吵大闹, 叫四邻看了一回笑话,俞老头总觉得村里人看他的眼神,不像以前那么尊敬了。
这些年, 俞老头作为村中唯一一个秀才的爹, 自觉走到哪儿都是有些脸面的, 村人也事事都敬他三分。
可自从那死丫头把一家人的脸面扒下来往地上踩, 这份敬意就隐隐不见了。
再加上那天, 大丫头蔓姐儿被镇上织坊的人送回来时, 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恰好被邻人看见。
这家邻人本就跟俞家有些不对付, 还不赶紧趁机中伤。
如今村中关于大姐儿的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真是把家里最后一点脸面也丢光了。
俞老头越想越生气, 干脆找到赵老太, 直白的问:“我让你给大丫头找婆家,找的怎么样了?”
赵老太白他一眼,撇嘴嫌弃道:“哪有这么快,谁家说亲不是精挑细选。而且咱们家是女方,哪有上赶着的道理?”
“你还当是以前呐?”俞老头真是被这蠢妇气得直瞪眼:
“没见这村里的闲话都快说到我这张老脸跟前了吗?赶紧挑户人家把大姐儿嫁出去,聘金可以少要一点。”
顿了顿,俞老头又从以前跟俞蔓提过亲的人家里挑捡:
“那户姓秦的就不错,家里有四十亩地,兄弟又少,可惜说亲的是老二,以后分家分不到大头。
你去问问当初的媒人,有十两聘金就行,下个月大姐儿就能出门子。”
赵老太嗤笑一声:“那秦家后生再过几个月就要当爹了!当初我就说有十五两聘金很不错了,大不了再多留蔓姐儿两年,工钱也有不少呢。
你非要咬死了要二十两,还要留蔓姐儿到十八才嫁,那秦家条件也不差,人家能等吗?”
俞老头噎了一下,心里还是不服气。
他大孙女俞蔓在村里可是拔尖儿的人格,长相标致,脾气柔顺,还能在镇上织坊做工赚钱。
一个月八百文,一年下来算上赏钱少说也有十两,就连村中壮汉跑去码头给人扛货赚得也不如大孙女多。
那秦家也是死心眼,多给点儿聘金怎么了?把能生金蛋的母鸡抱回家,要不了一年功夫不就赚回来了?
俞老头心烦的挖了一袋烟,闷闷的抽起来。
他接连又提了几家,都是过去这一二年主动给俞蔓提过亲,家世还算过得去的人家。
俞老头不停的降低心目中的标准,越往下数,家境越差,居然连一户合适的人家都选不出来。
赵老太笃定的摇摇头:“老头子,别费这个心思了,你说的这些都是庄户人家,当初蔓姐儿会织布,嫁过去也不用下地,婆家还指望她织布补贴家里,聘金都给的高高的。
现在蔓姐儿的消息传的满天飞,都知道她身子累垮了,既织不了布,又种不了田,那不就跟废人一样吗?
我那天可是听大夫说了,蔓姐儿的身子估计以后生养也难,就算嫁出去,多半过几年下不了蛋也得被人休回家来。
到时候,有这么个被人休弃的姐姐,家里的女孩子还要不要嫁人了?”
俞老头沉默着狠抽几口,烟锅发出明明暗暗,意味不明的光芒。
赵老太也不说话,闲闲的靠在床边,嗑着一把瓜子。
俞蔓被送回来之后,他们也是满怀希望的请了个大夫回来。
大夫给俞蔓把了脉,也说身子亏空的厉害,年纪轻轻的,竟然有油尽灯枯之象。
若是想让人无病无灾的活着,最好是先拿温补的药方调养上一两年,但是不管怎么样,人肯定是不能再受累了。
俞家人当时一听这话,心都凉了。
不光不能接着赚钱,还不能受累,这在农家,不就等于是个废人吗?
许久,俞老头敲敲烟锅,开口问赵老太:“行了老婆子,别卖关子了。我知道你心里有主意了,说来听一听吧。”
赵老太盘腿坐在床边,“啪”的一拍大腿:“蔓姐儿这孩子招人疼,我这个当祖母的自然要为她考虑,给她找个好归宿。
你说她现在这个身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除了当少奶奶能吃香喝辣,万事不沾手,嫁到谁家都是被休回来的命。”
“少奶奶?”俞老头又是惊喜,又是疑惑的问:“有大户人家看上蔓姐儿了?”
赵老太浑浊的眼睛转了转,信口胡言道:
“蔓姐儿的命就是好,我这刚托媒人去打听,就有这么一户人家,不嫌弃蔓姐儿身子差不能生养,也不需要她做活养家;还愿意出三十两的聘金,要是咱们同意,十天之内就来抬人。”
“抬人?”俞老头本来越听越激动,结果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才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过来。
他勃然大怒,拿烟杆指着赵老太,手气的直打颤:“你、你居然想让蔓姐儿去做妾?咱们家的女孩儿怎么能当妾呢?我俞家可是书香门第,蔓姐儿是秀才公的侄女……”
赵老太这会儿可不气弱,她伸手拍掉俞老头指向自己的烟杆,挺直了腰杆嚷嚷道:
“我怎么了?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好?难道养着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家里的名声就好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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