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风华正茂 第2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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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是臻臻——不,是乐安亲自主持的考试。

在人潮涌涌中,在无数黑发或白发、锦衣或布衣的学子中,她一一查看,仔细寻找,终于,在看得眼睛都累了的时候,看到那张脸。

齐庸言。

已经比当初沉稳凝重许多,但仍旧还是青年的青年,正在人群中看着她笑。

她也对着他笑。

仿佛又回到当年,他在昏暗的天光里看书,在黄土上写字,她问他为何,他说等到战乱结束,要一展所学,考取功名,然后要用这一身所学,为江山、为百姓敬献绵薄之力……

如今,这江山仍然凋零破碎,岌岌可危。

然而,终究已经比过去好了。

她还在,他还在,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也在。

那么,终有一天,这江山,终究会如她所愿,亦如他所愿,更如,天下人所愿。

乐安沉浸在过去里,许久没有说话。

齐庸言也不催她,就仿佛过去那样,在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他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只在一旁静静看着,陪着她,等她自己过去。

而他也知道,她不会允许自己沉溺在这种状态太久,事实上,除了初见时,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那样失态。

重逢后的李臻臻,或者说乐安公主,几乎再不曾在他面前露出过一丝真正的软弱。

她和他记忆中,那个月夜里,抱着稚儿,散发乱衣,楚楚可怜,满身狼狈倒在他怀里的姑娘,仿佛已经不是一个人。

她坚强,她达观,她活泼,她嬉笑怒骂,她用弱小的身躯,撑起当时还只是孩童的圣人头顶的一片天,更撑起大梁江山的一片天。

可他却总还记得初见她时的模样。

他也总还记得,因为他的无能,因为他护不住她,她才会说都不说一声,悄然离开他的世界,才会变成后来那样,让他无比心疼的模样。

他幼承庭训,苦读诗书,时时刻刻聆听圣贤教诲,可是,没有哪一个圣贤教过他,要把江山社稷,压在一个女人的肩上。

她应该无忧无虑。

她应该养尊处优。

她应该像羽毛华美的鸟儿,养在最漂亮的花园,风吹不到,雨打不着,外面的风雨,就由他来替她挡去

他是这样想的。

可是。

似乎直到如今,直到此刻。

他才终于发现,他似乎想错了。

一切都是他想当然,是他自以为是,是他将自以为好的一切强加在她身上。

他只看到她当初软弱狼狈的模样,却没看到,她在那样的处境里,依旧在努力地做着自己能做的一切,依旧在前路未知时,舍弃了似乎安稳的他身边的生活,选择奔赴了更加危险更加艰难的前路。

相识二十载,他却似乎从来不曾真正了解她,也不曾——

“你说得对。“

二十载后的如今,面对着面前模样已经变了许多,甚至眼角都出现隐约的细纹,似乎再不能被称作姑娘的姑娘,齐庸言轻声说道。

“我没有相信你,我甚至不曾真正了解过你。“

“所以我失去了你。“

他闭上眼,眼前往事一幕幕浮过。

那一年的春闱,他苦读多年的努力,终于见了成果,他中了进士,他得了官职,他把家乡的老母接到京城,他甚至在鼓起勇气向她表达心意后,终于达成数年来的所思所想,与她结为夫妻。

之后的日子,便仿佛阳光下的泡影。

每一个角度,都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他沉迷其中,觉得一切都完美无缺。

可哪有什么完美无缺。

看似完美无缺的日子,不过是有人在隐忍,在隐藏。

起初只不过是母亲对她的一点小小不满,不满她整日留在皇宫,不满她没能为齐家诞下一儿半女。

他自然劝慰着母亲,帮她说话,可他的内心,又何尝不是那样想的呢?

他不想看她在那幽暗深邃的皇宫里步步为营。

他不想看她心力交瘁地应对世家朝臣的种种刁难。

他不想看到她日日夜夜伏案疾书,写的字比苦练书法的学子还多,写到手腕酸痛,手背长包,每每哭闹着让他哄。

他更不想时刻提心吊胆,怕某天醒来,突然听到她被谋害的消息。

“太辛苦就不要做了吧?”她向他撒娇呼痛时,他哄着她,用开玩笑的口吻如此说道。

可他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真的不想让她在继续那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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