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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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万里江山图之下,季千山说的一切话都将止于这个小小的书房。他的头轻抵着方晏初的肩头,像是经过了长长的跋涉之后终于回归家乡一样收敛了眉目,他絮絮叨叨地说自己一路上的见闻,时停时续。

本用不着他说的,方晏初魂魄归位之后自然会收拢这其中的所有信息,然后他就会知道季千山经历的所有事情。但是季千山一定要说,仿佛只有他说出来的才算是经历过了。

你的心魔好像叼走了龙游君的那根尘世木笔。智清身后跟着一只小小的黄雀走了进来,黄雀一进来就熟门熟路地落在窗上的横梁上,两只红色的爪子互相交替着抓着横梁。

方晏初的房间就连木头都来历特殊,这一根海黄的横梁可比黄莺儿自己家里随便捡的木头好多了。黄莺儿在横梁上落脚之后自如地在横梁上蹭了蹭鸟喙,扑棱了一下翅膀安静下来。

我知道了。季千山懒得搭理智清,更懒得因为心魔的事情搭理智清,眼睛半睁不闭地应道,心道:黄莺儿都知道在师父的房间里要安静,怎么这和尚这么没眼色。

跟智清一样没眼色的还有一个,那就是一只小小的脆弱的黑猫。雪崩的时候谁也没顾上它,好在他是煞气化妖,好歹又沾了一点方晏初的圣人之气,好不容易才从雪堆底下把自己扒拉出来。环顾茫茫白雪,季千山和智清早就走了,不能不说,它那时候都有点绝望了,合着季千山把自己带过来就是为了杀猫灭口。

好在黄莺儿说话声音够大,小黑猫循着黄莺儿的声音找过去居然发现了季千山的身影。但是它不敢就这么上去找季千山,万一季千山反应过来把自己再扔回去怎么办?

它就这么一直跟着黄莺儿的声音,一直跟到了雪原尽头,眼看着黄莺儿变成一只大大的鸟儿。它也是手贱,看见鸟就刹不住食欲,悄悄地跳到了黄莺儿身上。

呕小黑猫从黄莺儿的羽毛中跌出来,胃里的苦水都要被它吐干净了,呕我有点有点,呕晕机

妈呀!黄莺儿再想着保持安静也顶不住自己身上突然掉出来一个活物啊,而且这个活物还是自己的天敌,不第一时间逃命已经是她依仗修为了,这是什么东西?!

直到这时候季千山才想起来自己从凌云殿里带出去的还有一个别的,赶紧站起来,走到小黑猫面前蹲下,轻轻地拎起小黑猫的脖颈把它扔了出去。关上门之后拍了拍手,出了口气:再晚一秒他就要吐在这里了。

智清在方晏初对面坐下来,从袖里乾坤拿出一只禁锢符结成的牢笼。牢笼上的金属光芒已经开始渐渐消退,其中有一部分还露出了一点黄色符纸的本色,赵婉婉的灵魂在笼中蜷缩着,少了两只前臂的上身显得有些脆弱,难以愈合的伤口处滴滴答答地流着淡绿色的鲜血。

你该替她解开炼魂术了。季千山的手指着门口,示意智清赶紧走,恨不得他离凌云殿越远越好。

哦智清把牢笼放在桌上,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理了理衣服,站到窗前用手指逗弄着黄雀,诱惑黄雀道,黄莺儿施主,您想功力精进百年吗?

呵呵。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季千山抱臂旁观,智清大师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您难道不记得这位黄莺儿施主早就受过你的恩惠了吗?黄雀可不是轻易就能成精的。

智清这才仔细地打量着黄雀,她实在太普通了,除了因为修为毛色格外鲜亮之外,跟这个世间的万千黄雀没什么不一样的。唯有头顶一撮白色的羽毛,让她显得格外灵动。他仿佛记起了跟这个黄雀的一面之缘,但时间又太久了,他有些不确定:你是昆仑河畔的那一只小雀?

是是是!黄莺儿不住地点头应道,但是黄雀状态下的她不能说话,只能以传音入密的方式让智清知道,是您点化了我!我一直都很感激您!

智清的回答是难得地摸了摸鼻子,黄莺儿的眼神太炽热了,让他心中升起少有的愧疚。因为智清记得她并不是因为记得自己点化了什么东西,有段时间他热衷于点化各种生灵,像顽石草木之类的玩意儿他都曾经试着点化过。

他之所以记得黄莺儿是因为那时候他正在跟一位蓬莱的女仙同游昆仑,这只黄雀正巧落在女仙的肩上。

美人灵鸟当得一副人间美景,不入画是个遗憾。

智清作完画之后,一边将画送给了女仙,另一边随手一点灵光赐予了黄雀。

他手托佛珠,暗道一声佛号:不过是随意为之罢了,施主不必挂怀。

季千山看着他俩一来一回,虽然他不知道黄莺儿到底给智清传递了什么消息,但是以黄莺儿平时的表现,用头发想想也知道黄莺儿说了什么。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能理解黄莺儿对智清的感情,那季千山必须得算一个。说是爱情其实并不完全,但也不止是雏鸟情节而已。没有成精之前的生灵仅凭本能活动,脑内混沌一片,既不记得过去也看不见未来,就像在大雾天里走路一样,前后左右都是雾蒙蒙的。

只有他是破开迷蒙的一点灵光,指引着自己从迷雾中走出。看着自己世界中唯一的这一束光芒,你怎么舍得不爱他?怎么舍得把他拱手让给他人呢?

但是他又比黄莺儿幸运得多,因为方晏初不是智清,他不会拒自己于千里之外,而是会放慢脚步,伸出手来,让他的温暖触手可及。

季千山回望一眼方晏初,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绝对会追上你的,哪怕一千遍一万遍。

第五十七章

(五十七)

就连方晏初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醒过来:

陆敬桥提着剑追杀一只四处乱跑的黑豹,黑豹嘴里还叼着一根蘸满墨汁的尘世木笔;智清和一只黄雀眉来眼去暗送秋波;桌上待解开炼魂术的一个魂魄奄奄一息;他们家那只煞气化形的小黑猫吐得昏天暗地,一边吐一边大骂季千山不是人。

季千山呢?

季千山煮着一杯奶茶,浓浓的鲜奶,醇香的茶叶,混在小火上细细地熬煮,熬到整个屋子都溢满了奶香、茶香。香气像是会呼吸的美人,一呼一吸间吞吐着,像是层层叠叠的波涛,一层叠上一层去,被堆叠得厚重饱满。

千山方晏初轻轻道。

师父!季千山一下子扔下搅动奶茶的勺子,叮当一声,勺柄碰到锅沿。他冲上来扶住方晏初的身体,抵住他的额头,深深望进方晏初的眼底,师父,你感觉怎么样?

嗯。方晏初笑了笑,尽管脸上还带着一丝苍白和虚弱,但眼里却闪烁着温和的光芒,辛苦你了。

他顿了顿,满室茶香缀满他周身,黑色大氅下笼罩着玉一样的肌肤,肌肤上诡异的纹路一闪而过,继而缓缓地拼成了一条游动的龙,黑龙衔着珠子盘在他身侧。他眼中带着季千山熟悉的神色:我回来了,好久不见。

仿佛是太过震惊,季千山瞳孔猛缩,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捏住裤边,像一只紧张的小麻雀,不敢置信地问,师父,是你吗?

不过区区一千年而已,他笑着,你就不认识师父了吗?

季千山茫然地看着方晏初,好像刚从一场大梦里醒过来,眼神渐渐聚焦他才感觉到了真实。他捏住方晏初的大氅,他捏得那么用力,几乎要将衣料捏出褶皱。他想拥抱一下方晏初,又升不起伸出手的勇气,喉咙中仿佛塞进了一块坚硬的冰,张了几次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一刻,万里江山图好像包裹着他,令他纷繁的心声都化为寂静,凌云殿成为他遥远记忆中的一角。

不止,不止一千年啊他握着方晏初的肩膀嚎啕大哭,师父,不止一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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