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储位秘辛 中(2 / 2)
简飞扬深思地道:“我不是不信。只是觉得奇怪,他费了这么大力,布了这么长时间的局,怎么能一下子就突然死了?——难道真的是上天有眼?”斜睨了贺宁馨一眼。
贺宁馨没有说话,微微垂着头,走在简飞扬身边。
“你想,宏宣二年除夕的时候,圣上才刚刚登基不久。别说对西北、西南和东南这三个地儿的兵士控制不了,就连京城里面的文官,那时候都有些不听使唤。”简飞扬看着贺宁馨的侧脸,笑着问她。
贺宁馨没有转头,眼望着前方,笑道:“哟,国公爷说这话,可是要夸自己来着?”话锋一转,扯到简飞扬身上。
简飞扬失笑,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贺宁馨停下脚步,回身看着简飞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宏宣三年,没了宁远侯镇守的西南,羌族作乱,一度摧枯拉朽,打到兴州府,威胁京畿。先镇国公简士弘嫡长子简飞扬十五岁从军,从走卒升至校尉。在对羌族一战中崭露头角,手刃羌族首领,斩敌首三万余人,解京畿之危。羌族之人,从此闻简飞扬之名而丧胆,称之‘活阎罗’。”
“圣上闻之欣慰,封简飞扬为忠节将军。又知简飞扬乃当年为保自己而身死朝堂的镇国公简士弘嫡长子,大喜过望。下旨复镇国公府爵位,废除庞太后的乱旨,准许简家子孙科举入仕,重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国公爷,您这么问,不就是在提醒小妇人,嫁了一个多么厉害的夫君?”贺宁馨掩袖笑道,似乎对当时的情形十分熟悉。
那时坐在皇位上岌岌可危的宏宣帝,正是有了简飞扬这一员既忠心,又能干的猛将,才稳定了西南局势,又借着复镇国公府的爵位,将西北军户,重新置于简飞扬的麾下。
“同时将西南、西北两路大军都划到你名下,可见圣上当年的情形有多凶险。”贺宁馨感叹道。
以宏宣帝的性格,若是有别的选择,绝对不会让简飞扬同时统掌两路大军。若是简飞扬有一丝一毫的不臣之心,宏宣帝就会作茧自缚,后果难以预测。
不过宏宣帝赌赢了。简飞扬,不如说是镇国公府的忠心,可鉴日月,从而让宏宣帝赢得了最宝贵的时间,积蓄自己的力量,一步步从一个毫无实力的废太子,成为一个真正执掌天下的帝王。
简飞扬有些不好意思,以为这些事情都是贺思平和许夫人跟贺宁馨说的,忙道:“为人臣子,忠心自是最重要的。”看了看贺宁馨的脸色,简飞扬忙又道:“当然,我现下明白了,再忠心,也要先保全自己,才能保全我们这个家。”
总算不负贺宁馨多方的劝告说教。
贺宁馨抿嘴笑了,挎着简飞扬的胳膊拐上了抄手游廊,往致远阁行去。
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年,简家重入京师世家豪门。那一年,当朝国舅、宁远侯楚华谨的嫡妻裴舒凡病入膏肓,奄奄一息。裴舒凡的娘亲,前首辅裴立省的嫡妻夏氏带着三个庶女从东南越州上京,探病楚府……
日月盈昃,寒来暑往。转眼就沧海桑田,人面全非了。
简飞怡终于平静下来,恭恭敬敬地过来给简飞扬和贺宁馨行了礼,才告辞回自己家去。
因贺宁馨又有了身孕,如今镇国公府的后院,就又托付给了卢珍娴。
“大姑奶奶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卢珍娴一大早,就过来跟贺宁馨说话。
贺宁馨点点头,手里拿了没有做完的肚兜,又开始飞针走线。
小子言跟小堂妹玩一会儿,又过来看贺宁馨做一会儿针线,十分急切地等着那小鸭子快快绣好。
宁远侯府里,宁远侯楚华谨一大早起来,看见兰姨娘、桂姨娘带着自己的两个庶出的大儿子,和齐姨娘所出的女儿和儿子过来请安,便和颜悦色地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就起身要去外院。
齐姨娘早就被处决了,她的一儿有一女,由兰姨娘和桂姨娘分别照看着。所幸齐姨娘生前,跟兰姨娘和桂姨娘没有大的过节,她们俩也没有为难这两个孩子,照顾得妥妥当当。
楚华谨跟几个孩子说了话,便想起裴舒芬生的儿子,问道:“世子怎么没有来请安?”
那孩子年岁虽小,却应该由乳娘带着天天来晨昏定省才是。
兰姨娘笑着道:“回侯爷的话,那孩子昨儿晚上玩得太晚,到半夜才睡。今儿大概还在补眠吧。”
楚华谨的眉头皱了皱,不再言语,起身便要出去。
因宁远侯府如今没有正室夫人,兰姨娘就代管着宁远侯府的内院,见状忙对楚华谨道:“侯爷留步。”
楚华谨有些不耐烦,问兰姨娘:“还有什么事?”
兰姨娘忙道:“柳太姨娘越发不好了。大夫说,就这几天了……”心里也是暗暗叫苦: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死,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才能娶媳妇?那会儿给儿子定的亲事,女家已经很不满意,想要退婚了。
楚华谨听说,沉吟了一会儿,道:“派车,将柳太姨娘送到城郊的庄子上去。她到底是外室,我已经跟老族长说了,将她的名头从我们楚家的族谱上下了下来。”
兰姨娘大喜。
这就是不承认柳太姨娘的身份了。既然她不是楚家人,也就不是自己儿子的长辈了。管她什么时候死,都跟自己无关了……
桂姨娘也松了一口气,和兰姨娘对视一眼,笑着退下,带着四个孩子自去料理家事,又忙着给外院传话,找车要将柳梦寒送走。
柳梦寒如今病得七死八活,恹恹地躺在床上,只有出得气,没有入得气。
兰姨娘带着几个婆子过来将她抬到藤屉子春凳上的时候,柳梦寒气喘吁吁地问:“你个贱婢,要带我去哪里?——你敢不孝,小心我将来好了,提溜两脚将你卖了。”
兰姨娘轻蔑地看了柳梦寒一眼,拿帕子在鼻子前面盖着,不屑地道:“你就别鸠占雀巢,做你的春秋大梦了。——还摆你老封君的款呢?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还想登堂入室,我劝你从今儿开始就醒醒吧。一朝失足,就该谨言慎行,小心躲在西南那地儿过你的小日子吧,又要回来做什么?你真以为这富贵是这么好享的?”
一番话,将柳梦寒气得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躺在宁远侯府在京城郊区的一个小庄子里的一个土炕上了。她刚一醒来,就听见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又活过来了,大声叫了几声。
一个婆子骂骂咧咧地挪进来,在她身上拍了两下,道:“好端端地,你嚎什么丧啊?!”
柳梦寒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她:“外面出什么事了?怎么到处都是鞭炮声?”好像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
那婆子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道:“外面的鞭炮声关你什么事?——实话跟你说,我们圣上今日立了太子了!”
柳梦寒心里一紧,伸手就抓住那婆子的胳膊不放,声音都高亢了几分:“立太子?立的谁?是不是姓楚?”
那婆子甩了好几下,都甩不开柳梦寒如鸡爪一样的双手,只好握了拳头,死命锤打柳梦寒的胳膊,道:“你发白日梦呢?立太子,当然是立我们圣上嫡出的长子大皇子殿下了。——姓楚?你当是老侯爷立世子呢?我看你真的是病糊涂了,趁早些早死早超生吧。省得胡说八道,给我们宁远侯府招祸……”一边说,一边索性拿了旁边桌上的一个大碗,往柳梦寒头上敲去。
柳梦寒应声而倒,握住那婆子胳膊的手也松开了,额角一缕鲜血流了出来。
那婆子见了,并不惊慌,整了整衣衫,便出去了。
到了傍晚时分,一卷芦席裹着着柳梦寒的尸首,从宁远侯府在京郊的庄子的后门出去,往乱葬岗上扔过去了。
而京城的皇宫里面,此时正是灯火通明的时候。
宏宣帝早上下旨,立大皇子为太子,封大皇子妃涂氏为太子妃,同时下旨,声称自己“永不立后”,后位将永远虚悬。然后将一应衣冠袍服都着人送了过去,又命钦天监挑选吉日,让太子和太子妃移居东宫。
因西南大旱,朝廷上下正是俭省的时候,宏宣帝立太子,就并没有如同以往一样,举行隆重的仪式,又或是大宴群臣。
不过虽然没有同往常一样举行国宴,可是宫里面的家宴还是要的。
圣上立储,对大齐朝的皇室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关系着皇位的传承,和大齐朝的江山永固。
大皇子换上了太子的朝服,扶着同样换了太子妃朝服的涂氏,一起去皇贵妃的凤栩宫参加家宴。
还没到凤栩宫门口,四皇子已经迎了上来,笑嘻嘻地道:“恭喜太子哥哥,贺喜太子哥哥。——红包拿来。”伸手朝他要礼物。
大皇子今日多年的心愿得遂,当然也很高兴,不过还没有到忘形的时候,闻言只是朝四皇子手上拍了一下,道:“先欠着。”
四皇子的嘴还没来得及瘪下来,大皇子已经又道:“我那里又得了几样新式的火枪,你明儿去我那里,都送给你吧。”
四皇子听了,自然是欢天喜地,比封了太子还高兴,一路上嘴都合不拢,着急忙慌地先跑到凤栩宫,趴在皇贵妃耳边将这个消息说了,皇贵妃听得抿嘴笑。
宏宣帝正要问他们何事,见大皇子带着大皇子妃已经过来了,便住了口,让他们过来,按位份坐下,一起用膳。
家宴过后,宏宣帝对大皇子道:“明日一早,你到奉先殿来。朕有话要对你说。”
大皇子心里一紧,突然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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