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四犯 第6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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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檀说:“公爷回来一会儿,又出去了,说是今夜恐怕会晚归,请夫人不必等他。”

临近年关,他的公务好像愈发繁忙了,这样大雪的天气,原本还盼着他能早些回来,没想到又被外面的事拖住了。

他不在,自己也闲着,案上燃了香,一室和暖,人就有些昏昏欲睡。

正要坠进梦里,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勉强支撑着睁开眼,姚嬷嬷到了跟前,压声道:“夫人,派出去的小厮传话进来了,说人在二十里外平谷的庄子上。只是天寒地冻,一时赶不过去印证,先回来通禀夫人一声。”

云畔说好,“还是想法子过去探明了,后头才知道怎么施为。”说罢又有些愤愤然,“这位耿郎子真是好重情啊,连送得远些都舍不得,日后还能不把人接回来?”

姚嬷嬷也叹息,“遇上这样不通的人家,将来糟心事必定不断。好在今日打听出了内情,郡主这么个纯良的性情,岂斗得过他们的心眼子!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他们自是有恃无恐,郡主倘或优柔些,正得了他们的意,不日庶子也要当嫡子养了。”

云畔气恼得很,这回觉是睡不着了,起身披上氅衣,去了王妃的寻春。

王妃闲来无事,正在和女使抹纸牌,见她进来便一笑,“我的儿,这会儿就来了?羊肉小锅子还没架起来呢。”

云畔道:“公爷今夜恐怕要晚归,回头我陪母亲吃。”一面挨着王妃坐下,看她手里牌面,一面问,“惠存还没起来么?”

王妃说:“伤风了,上午我去瞧她,坐在被窝里打了五六个喷嚏,这会儿吃了发汗的药,还捂着呢。”

云畔哦了声,便不再说话了。

倒是王妃看出了她的彷徨,扭头问:“怎么了?可是有话要同我说?”嘴里问着,手里的纸牌便撂下了,摆手让女使把小桌收下去。

婆媳两个在锦垫上坐定,王妃端详她神色,她还是犹犹豫豫难以启齿,让王妃很是着急,“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话,我跟前都不好说么?”

云畔这才道:“我要是把话告诉母亲,倒像要拆人姻缘似的,可这件事我既然知道了,也不能佯装不知,回头坑害妹妹一辈子。”

于是将先前少卿夫人的话,一五一十和王妃说了,末了道:“我不愿意妹妹吃那份哑巴亏,先把消息告诉母亲知道,等派出去查探的人得了准信儿回来,我再和妹妹商量。”

王妃听了这话,气得脸色发白,捶着花梨小桌咬牙:“他们耿家是瞧咱们老王爷不在了,有意地欺负咱们孤儿寡母吗?做下这么大的圈套,让我惠儿往里头钻!”说着哭起来,“杀千刀的混账行子,倘或王爷在,他们哪里敢!哪里敢!”

今日下雪,勾起了王妃太多的回忆,心情本就有些沉重,结果又得了这个消息,就愈发地伤心起来。

云畔只得尽力安慰她,“母亲放心吧,等公爷回来了,咱们再细细商议。”

王妃寻常恬淡,但来了脾气也挡不住,恨声道:“还商议什么,惠存一个御封的郡主,难道还愁没有好人家来求娶?婚前就一出接一出地闹,婚后还得了?依着我,把耿家送来的聘礼照原样还回去,这桩婚事就此作罢,没什么可谈的了!”

第77章 这个王八养的,竟敢这样……

要是问问云畔的心,其实也是这么想,打从听见少卿夫人抖露出了那点内情,不管是不是实情,她就已经觉得这门婚事不该再谈下去了。

刚要联姻,两家感情正需维系的时候,就为了一个小小的通房闹了一回又一回,竟是个什么上好的门户,用得着惠存一再委屈忍让?再说那耿方直,也不是多出众的品貌,不过嘴甜些,会哄女孩子,那也是从别人身上操练了千万遍再使到惠存身上来的,有什么可割舍不下。

然而她们再义愤填膺,也是她们的看法,如今亲迎近在眼前,惠存要是不发话,这场愤懑最后也不过是白白生了一场闲气,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云畔劝王妃息怒,“一切等派出去的小厮回来了再说吧,就是要和耿家退亲,咱们也得有理有据才好。”

王妃长叹了一口气,灰心地摇头道:“我的儿女们,婚事怎么这样艰难。早前忌浮和舒国公家是这样,如今惠存又是这样。好在忌浮迎娶了你,总算合了我的心意,结果现在又轮着惠存了……”越说越气恼,偏过身子嘀咕起来,“还是咱们家太夫人,瞧人并不准,光顾着掂量门第,却没好好权衡家风人品。”

云畔讪讪笑了笑,毕竟牵扯到长辈,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和声同王妃提了一嘴,“这两日耿方直要是来见惠存,就推了吧!”

“那还用说。”王妃气道,“这样的人,登了我门头,我都嫌他踩脏了我家地皮,还容他见惠存?我是想好了,不管那通房是不是有孕,惠存都不能嫁了。结下这门亲,折辱了惠存不说,咱们全家都得跟着抬不起头来。”

云畔说是,“母亲别着急,等明日吧,明日应当就有消息了。”

王妃心里焦急,站起身到门前张望,喃喃说:“雪快停吧,要是大雪封路,那可就耽误了我的惠存了。”

好在老天有眼,雪下到傍晚时分变小了,入夜便停下来,只是大风刮得紧,一夜呼呼地从枝头檐角划过,声浪惊人。

今日李臣简不必上朝,两个人便闷头睡得好晚,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辰正三刻了。

云畔支起身看看更漏,摸了摸额头,一时惆怅着,不知该不该现在起身,去给太夫人补上这个请安。

正要披衣坐起来,他拉了她一把,“天寒地冻,多睡一会儿也无妨。”

他昨夜在衙门中商讨事务,弄得将近子时才回来,云畔那时候问他在不在下雪,他说雪已经停了,就是冷风中行走,受了点寒气,夜里咳嗽比平时更多了几回。仔细看他的脸,好像也比之前清减了,她心里不免有些彷徨,也不知是气候不好,还是身上重任压得他疲累了。

她替他掖了掖被子,轻声道:“公爷再睡一会儿,等预备好了午饭,我再来叫你。”

然后自己便从内寝退出来,梳妆妥当之后挪到小花厅去。一路从廊庑上走过,探身朝天上看,穹顶厚重的铅灰色已经淡了,露出一片湛蓝来。阳光凉凉地,有些发白,照在身上没有暖意,但可以给人提供安慰。

反正闺中悠闲,没什么可忙,云畔和檎丹、鸣珂围着温炉坐定,继续粘贴她的螺钿杯。一重重的霞光铺陈,这种手工和家具的螺钿工艺不一样,用的螺壳更薄,也更精细。

就是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头低得久了,脖子也有些酸痛。好不容易把最后两片贴上,举起完工的杯子来看,真真流光潋滟,叫人移不开眼睛。

大家啧啧感叹围观的时候,云畔已经调好了内漆。羊毫蘸满柿红色的涂料涂抹内侧杯壁,趁着漆面未干,再将金粉弹拨了上去。

檎丹看着那细碎的金粉覆盖住漆面,有些怅惘地说:“倘或不用金,外壁绮丽内壁古朴,我倒觉得更好看。”

云畔笑了笑,“洒金是种好寓意,日晖即金,月照即银,你知道为什么佛像要日晖加身?因为佛有光明身相,可令魑魅生惧,魍魉无犯。”

夫人是有学问的,这样一番解说,大家就听明白了。

螺钿杯做成了,可以预见送到铺子里高高展示出来,又会引出怎样一片风潮。只是这杯子还得搁在通风的地方阴干,须等里面的漆都凝结住了,金粉也吃透沉淀了,才能再拿出来。

耗费了半天时间,转眼就到了中晌,这里饭食都准备停当,李臣简也换了衣裳过来了。

两个人坐在花厅里用饭,海鲜头羹、松花腰子,还有开炉饼和大鱼鮓,中晌吃得十分丰盛。

李臣简道:“过会儿我还要出去,临近年关了,公务愈发繁重起来。”

云畔往他碟子里布菜,一面道:“再忙也不能没日没夜,像昨夜弄得那么晚,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他闻言微微笑了笑,“我省得,自会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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