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四犯 第37节(1 / 2)
话还没说完,就被明夫人喝止了,“这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有脸告诉她?她才新婚,让她赶过来,处理这样见不得人的事?”
越说越难过,梅芬竟为了那样的人,拒了和魏国公的婚事,若是让云畔知道了,那真是连老脸都丢尽了,叫人家说什么好!
心里当真恨出了血,可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梅芬又是那样的脾气,你多说两句她就要撞墙,自己一生只得了这两个,即便是再不争气,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
摇晃着支撑起身子,明夫人拖着沉重的步伐重新走进了滋兰苑。梅芬的乳娘年妈妈一直陪在她身边,也是不论如何劝解,都不能令她开口。
正一筹莫展之际,见明夫人进来了,便站起身叫了声夫人,微微摇了摇头。
明夫人叹了口气,愁眉望着梅芬,最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忍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她:“你对自己的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梅芬恍若未闻,连眼神都是呆滞的,人像没了魂一般。
明夫人看她头上缠着棉布,面如金纸,一头恨她不长进,一头又心疼,心里实在乱糟糟没个谱,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怅然看着她,直到她睡下,才从滋兰苑退出来,返回自己的院子。
舒国公枯坐在灯下,听见脚步声呆呆抬头看了一眼,起身问:“梅芬睡了?”
明夫人点了点头,在另一边的圈椅里坐了下来,略顿一会儿问:“那杀才怎么处置了?”
舒国公垂着脑袋道:“撵走了,不许他再留在上京。我原想干脆一杀了之,可到底一条人命,自己女儿不检点,也不能全怨人家。要是他老子娘闹起来,梅芬的名声只怕保不住,只好把人远远打发了,就当没发生过那丑事,也就罢了。”
明夫人气哽不止,捂着胸口说:“我今日这心,揪得难受……那杀才不会宣扬出去吧?”
“他不敢,除非果真不想活了。”舒国公说着,上来替她顺气,一面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做爹娘的尽了心,往后怎么样,由她去吧。”
“可是……”明夫人又揉心揉肝地哭起来,“可我就是心气难平,她骗得我们好,一千一万个不肯嫁忌浮,原来竟是为了那样一个杂种。我如今,是宁愿她被太后架在火上烧,也不愿意她走到这一步,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造了什么孽啊!”
她抓着舒国公的衣襟,把头埋在他胸口,这样尽情嚎哭的时候没有人听见。
舒国公只得不住安慰她,“好了好了,天塌不下来,只要断了她的念想,往后就会好起来的。”
明夫人却觉得难再好了,不住地摇头,“我只怕她被调唆坏了,天晓得往后还有多少龌龊事!我现在后悔得什么似的,为什么要让巳巳替她填窟窿,还当真以为她有心疾,不愿意嫁人。如今你瞧瞧,竟是这么个光景,往后咱们在巳巳和忌浮跟前,哪里还抬得起头来!”
舒国公在儿女之事上向来不知道该怎么料理,只是咬牙下了狠心,“将来她的亲事不由她做主,就是死,也得给我死到夫家去!”
哀莫大于心死,明夫人再也没有为女儿说情的余地了,自己反思了一顿,无外乎慈母多败儿,还有什么话可说。
第48章 鸡犬也想升一升天。
这件事就黑不提白不提地遮掩过去了,舒国公府上家规甚严,几个知情的下人也不敢上外面胡乱嚼舌头,因此梅芬的事并没有宣扬出去。
只是舒国公这几日心里装着事,嘴上起了老大的泡,江珩见了他还打趣:“姐夫这是上火了呀,想是家里头的菜太辣?还是要吃的清淡些才好。”
被舒国公一连几个“去”,给打发了。
江珩呢,如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和金家的亲事敲定之后又相看了亲迎的日子,就定在九月里。两个多月的时间虽然仓促,但因都是二婚,因此没有特别的要求,到时候只走个过场,拿轿子把人抬进正门就好。
舒国公见他神采飞扬,勉强扯动了下嘴角,“如今你是别无所求了。”
江珩摸了摸后脑勺,“我自己这模样你也知道,全赖长姐和巳巳替我操持。”
横竖就是有个好女儿。
说起女儿,舒国公就想起自己的女儿,眼下也不知怎么料理才好。江珩说要请他吃酒,他摆手婉拒了,摇着袖子返回自己的马车上,乏累地抬了抬手指,“回府。”
待到了家门前,打起帘子看向门楣,高门大户,看着十分鼎盛的模样,谁知道心里有那么多的愁绪。
明夫人这几日也病倒了,说是中了暑气,可他怎么能不知道,明明是被气病了。
妾室上来迎接,把他搀进凉厅内,又打手巾让他擦脸。这头才收拾完,门上有人进来传话,说何家表公子来了,求见郎主。
舒国公呆了呆,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见他。原先听了明夫人的话,小王八骂了千千万万句,只差上门拧掉何啸的脑袋。如今梅芬出了这样的事,那些话就变得不可信起来,连带着何啸的为人是不是当真那么不堪,也令人心生犹豫。
妾室见他发怔,轻轻唤了声郎主,“见是不见,郎主不给句话?”
舒国公这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请他到前厅稍待。”自己换下了朝服,方不紧不慢往前头去。
打一进门,就见何啸站在堂前,穿一件月白的圆领袍,很有一种文人做派。自小看着长起来的孩子,即便听了梅芬对他的控诉,没见他人时恨得牙根痒痒,见了他的人,又觉得这孩子不应当恶劣至此。
还记得每回登门,他必定扔下课业站在门前亲自相迎。还有六七岁时,面对那些读书人侃侃作诗的样子,这样一个知礼的孩子,又怎么会使坏推梅芬下水,溜进后院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呢。
唉,眼下是什么人都不敢信了,舒国公想起那个老实巴交的女儿,又对世间一切产生了怀疑,晦涩地看了何啸一眼,“你来了?坐吧!”
何啸向他行了礼,方在玫瑰椅里坐下,一面笑道:“这几日忙着秋闱,没能来向舅舅请安。”边说边打量舒国公神色,“舅舅是身上不好吗,怎么瞧着没什么精神?”
舒国公嗳了一声,“想是天太热,有点中暑。你今日来,有什么事吗?”
何啸道:“过几日是家下祖父的七十大寿,父亲母亲修书来上京,问问舅舅可有闲暇往洛阳吃一杯寿酒。”
那倒是一桩大事,换了平常应该跑一趟,但如今家里弄得这样,说实话他也不敢随意出门。
“我近来朝中事务繁杂,你舅母也要筹备向序的婚事,实在走不开,回头预备了寿礼,打发人送到洛阳去,也请你代我们向你祖父及父亲告个罪。”
何啸笑起来,很有温文尔雅的气韵,颔首说好,“天实在热,长途奔波,人也受不住。”顿了顿又问,“合序的亲事议准了吗?什么时候办喜事?”
舒国公道:“年下过礼,成亲大约要到明年再议了。”其实自己也是勉强支应,实在寻不着话题,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定了哪家的千金啊?”
可他却不说话了,沉默半晌后苦笑了下,“我喜欢的人,心里有了别人。上回好容易遇着机会和她表明了心迹,她却让我不要痴心妄想……”说着低下了头,“想是我不懂讨好,入不得她的眼,可我自小喜欢她,一直到今日心意也没有变过。”
舒国公听得心头暗讶,联系起从明夫人那里听来的话,发现说的不就是梅芬吗。
只不过惊讶归惊讶,却不能随便下定论,只道:“你如今是洛阳名士,又出生钟鸣鼎食之家,谁能看不上你?”
何啸眉间那点愁思铺排得很好,轻轻摇着头,“她向来讨厌我,说我是读死书的书呆子,乃至看见我就要绕着我走……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那么招她厌恶。”
这么一说,舒国公立刻发现梅芬的一面之词果真没那么可信了。讨厌一个人,连他喘气都是错的,又怎么能接受人家的美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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