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权臣 第22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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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姑红着眼圈,叹气:“那是太后最大的心病。三殿下的夭折,莫氏是罪魁祸首。试想,杀子仇人的转世又要嫁给她的另一个儿子,还生下一个长相肖似的孙子,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转世之说虚无缥缈,我不信。”豫王摇头。

“可太后信!奴婢也信。”琼姑道,“而且奴婢知道,太后只要看着太……那张脸,就会想起先皇后,想起莫氏,想起早夭的三殿下,对她而言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榻旁,太后握住了皇帝的手,恳切地说道:“隚儿,母后也没强求什么。只是希望再多等几年,等二皇子长大,你再对比看看是什么情况。倘若在此之前,他的母族就因获罪一蹶不振,那他就真的一点盼头也没有了。同样是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感受,难道你不懂么?”

景隆帝任由她握着手,依然不吭声。

太后近乎绝望地说了句:“我当初选择你做世子,不仅仅因为你更年长、更适合!”

这句脱口而出话,与没说出口的潜台词,像支利箭穿透了皇帝的心。

不仅仅因为你更年长、更适合——更因为我在两兄弟间偏爱你。所以我不得不承受“手心手背都是肉”的痛苦与愧疚,承受你弟弟对我的隐怨与不满。如今作为报答,你就不能多看重几分你的小儿子么?

皇帝的脸微微泛青,又转为了毫无血色的蜡白。他先是以极大的力气,将太后的手捏得咯咯响,很快又松开,火燎般收了回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瞥了一眼正在与琼姑说话的豫王。那目光里似乎藏着某种深切的痛楚,又似乎只是既成事实的漠然。

他用平淡的语气回答:“母后恩情,儿子无以回报,理当听从母后的忠告。”

“那么对卫家的诸多弹劾,又该如何处置?”太后问。

皇帝咬紧的牙根骤然松开,似有似无地笑了一下:“自然是全数驳回。”

“又该如何回复臣子的质疑呢?”太后又问。

“这一点,母后不是因为教过儿子了么?”皇帝说,“‘朕只有这么一门亲戚,此事不必再提。’”

太后欣慰地笑了。她疼爱地拍了拍皇帝的手:“母后没有白疼你。眼下你姨母病得不轻,着实也经不起刺激,等她病情稍有好转,母后亲自去训诫她和她丈夫,让卫家多多收敛,莫要再使你为难。”

皇帝起身,拱手道:“儿子就不多打扰母后歇息了,母后万安,儿子告退。”

豫王从琼姑处了解完旧事,见皇帝告退,想了想,也行了告退之礼。

出了慈宁宫,他大步追上皇帝,促狭似的打量对方平静中透着沉郁的脸色:“皇兄,母后为了对你说体己话,还故意把我支到一旁。此刻该摆这副脸色的应该是我才对,怎么相反了呢?”

皇帝停住脚步,转头望向豫王。

豫王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目光毫不退缩地迎击而上。

皇帝审视了片刻,忽然抬手,拈下豫王肩头的点点飞絮。“飞絮恼人,但也说明春到了。”他说。

“可不是,万寿节都过了,皇兄又老了一岁。”豫王答。

皇帝没同他计较,反而淡淡地笑了笑,弹掉了指尖的柳絮:“此物看似洁白如雪,却轻薄得不堪一触……若使化为萍逐水,不如且作絮沾泥。去它该去的地方罢!”

被捻成团的柳絮落到了地面,很快就与草叶泥土混做了一处,也不过是个普通种籽而已。

豫王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团柳絮,嗤了一声:“越是应有尽有,就越爱端着、越矫情。”

第234章 他绝不能出事

延福寺内,某间静室的门悄然开启。阮红蕉迎上去,托住了卫贵妃向前伸出的手。

卫贵妃迈过门槛,长长地吐了口气。

从她进入静室到这会儿出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阮红蕉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发现她衣衫整齐,鬓发丝毫未乱,双目却秋波涟涟,脸颊上泛着春情未褪的潮红。

饶是她久经人事,也一时没能确定,这两个孤男寡女暗处一室,究竟有没有共赴巫山?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问:“娘娘这下是要再去大殿,还是回宫?”

卫贵妃偏过头看她,难以平息的热切仍在眼底荡漾,连声调也透出一缕亢奋的余韵:“你说,对一个女子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阮红蕉顺着她的心思猜测:“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卫贵妃摇头:“那只是锦上添花。本宫终于想明白了,为何要将自己的人生押在某个男子身上,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永不变心呢?哪怕对方是皇帝,也不值得。倘若天底下还有男子值得本宫去信赖与托付,那么如今只有一个人——”

是……屋里的鹤先生?阮红蕉以目视门。

卫贵妃再次摇头:“是本宫的亲生儿子,昭儿。”

“鹤先生说得没错,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本宫若不能抛弃杂念,专心致志地去为昭儿铺路,若心中还有诸多顾忌与放不下,最后就会落得两手空空。”她低头注视自己指尖鲜红的蔻丹,在葱白似的指头上像一片片无人怜惜的落英,“我在宫里不敢染这么正的红色,因为太后喜欢用这个颜色。

“太后喜欢什么,无需吩咐,就有人巴巴地去置办,从千里迢迢送至京城的琼花,到进进出出宫门的和尚道士。她那国事为重的儿子,对此发过一声责难么?却偏偏对我母族苛刻如斯。归根到底,母子才是真正的一心人啊!”

卫贵妃忽地轻笑一声:“本宫对你说这个做什么。你一个烟花女子,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个能上台面的儿子,也就省了这方面的筹谋与心血了。”

阮红蕉心底恨苦得泣血,面上却带着无所谓的神色:“娘娘说的是。奴家这般出身,只求一生衣食无忧,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子嗣,万一怀上了,还得愁着怎么处理掉呢。”

卫贵妃含笑道:“本宫看重你,就是因为你识时务,摆得对位置。你帮本宫办成一件事,我便消了你的贱籍,赐你个贵女的身份。”

阮红蕉像是被这意外之喜砸晕了头,惊道:“娘娘!奴家何德何能,竟得此大恩……必肝脑涂地以报!”

她顺势下跪,朝卫贵妃不断叩首谢恩。卫贵妃按住了她的肩膀,说:“本宫的话还没说完。”

阮红蕉感激涕零:“请娘娘示下。”

卫贵妃道:“这件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依你的手段,此事交予你再合适不过,只是要冒满门抄斩,甚至株连九族的风险,你敢不敢?”

阮红蕉先是一怔,随即面上涌起决绝之色:“富贵险中求。像奴家这般低贱身份,哪天人老珠黄无人捧场了,怕是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再说,奴家有什么满门可言?父母生前卖我,哥哥犯法被流放,族人以我为耻,我还管他们性命?不如放手一搏!”

卫贵妃满意地点点头,扶起她,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放在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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