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权臣 第3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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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起身回话。”

那人依言直起身,皇帝伸手,勾住他的下颌,将脸抬起。

肤白如雪的十六七岁少年,鬓如墨,眉如黛,嘴唇是花苞般的淡粉色,清新妍丽,更难得的是,生了一双媚态天成的桃花眼。

皇帝打量他的眉眼,清浅一笑:“倒有几分相似……这个老阉奴,该打。”

少年见天子面上有了笑意,鼓起勇气,牵住明黄寝衣的下摆,贴在自己脸颊,语气柔顺无比:“求皇爷垂怜。”

“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爷,小人贱名西燕,西方的西,燕子的燕。”

“可读过经史子集?”

西燕有些赧然:“未正经读过书,只略识些字。”

“那你擅长什么?”

“扬琴、琵琶、洞箫,观音舞、惊鸿舞……啊,还会唱昆腔,《玉簪记》《红蕖记》,都会唱,最拿手的是《牡丹亭》。”

景隆帝一听便知,这是专门调教来侍奉人的伶官,既是蓝喜献上的,必然还是个雏儿。

他默不作声,只踱到床沿坐下。

西燕想起蓝公公的教导,说皇帝性情沉稳矜持,侍奉时须得主动些才好,便膝行向前,爬到床前踏板上,将脸轻轻伏在龙膝。

这个动作牵动了皇帝的一缕情思,他的目光在虚空中荡了荡,仿佛陷入怀忆。

西燕大胆地轻抚皇帝腿上健实的肌肉,感受到那股蓬勃的热力,心神有些迷离,指尖缓缓移向小腹。

景隆帝忽然捉住他的手指,将他面朝下按在大腿上,拨弄他脑后顺滑的青丝,沉声道:“这举动,也是蓝喜教你的?”

西燕被他按着,不敢抬脸说话,只能点头。

“呵。”皇帝一声轻忽的哂笑,“他以为自己有多了解朕的心思。”

“朕贵为天子,至高无上,想要什么人得不到,何至于寻个替身?不碰他,是不忍心在他身上打下佞幸的烙印,毁了他的前程抱负。‘以色侍人’四个字一旦坐实,即便立下霍、卫那般的殊勋茂绩,史记中依然被归入《佞幸列传》。他本清流出身,怀才抱器大有可为,难道因朕的一点私心欲念,便要沦为便嬖,被满朝在背后指指点点,暗中嘲薄?”

西燕一头云山雾罩。他既不知霍、卫,也听不懂何为“佞幸”与“便嬖”,更不明白皇帝口中的这个“他”又是谁。

这话明明当着他的面说,却是说给外间伺候的蓝公公听,又像是说给听不见的那个人听。

然而被紧紧压制在用心良苦下的,是如何翻腾如沸的一片欲海,只有皇帝自己知道。或许这番义正言辞的话语,他是说给自己听。

皇帝松开手,淡淡道:“你退下吧,以后不必再来了。出了殿门顺道转告蓝喜,朕想要什么,自己会斟酌取舍,不用他瞎操心。”

西燕心中惶恐,偷眼一瞥清俊端华的皇帝,又感觉失落和怅憾,叩头告退。

一出殿门,他便在外间碰上侍立已久的蓝喜。大太监神态自如,对方才殿内的动静恍若未闻,只眼角皱纹在烛光中愈发深刻。

西燕当即告罪:“蓝公公,小人……”

蓝喜打断他的话:“知道了。回头领五十两赏银出宫去,只当此事未发生,若是说了半个不该说的字——”

后半句他没有说完,西燕却像被蝎钩蜂尾蛰了一下,眼露惧色,低头道:“小人省得,蓝公公请放心。”

蓝喜点点头,看着西燕的背影消失,心中暗叹:皇爷何苦自律至此!他苏清河若能以身侍奉天子,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苏可仁的祖坟上都要冒青烟,该阖家同庆才是。至于朝堂内外的风评,重要吗?爬到高位,看到的就会是低下的头和撅起的屁股。只要权柄在握,是寒窗苦读考来的、真刀真枪拼来的,还是以色侍人赚来的,又有什么两样?既然皇爷舍不得碰他,又似乎余情未了,那咱家就得先打通苏晏那边的关节,好教他乖乖爬上龙床,既能纾解皇爷的郁结,又能与咱家绑在一条船上。这枕头风吹一吹,所有事情不就更好办了么。

第四十三章 绝处逢生的药

苏晏坐马车,自东苑直接回到家,刚进院门,便见两个望眼欲穿的小厮扑上来。

苏小北性子稳重些,上前搀扶他。

苏小京眼眶里含着泡泪,带着哭腔道:“大人说好只是伴驾去游个园,当天下午就回来,结果一声不响消失了三天三夜,又音讯不通,可把小的吓坏了。都说伴君如伴虎,这万一——”

“大人面前不得胡说。”苏小北出言提醒。

苏晏打趣:“你吓什么,怕我被老虎吃了?”

苏小京抹泪:“小的家中,便是因为牵扯到十几年前的一场大案,才一夜倾覆,那时我还没出生,在娘胎里就签了卖身契。听说当年那案子是圣上亲下的旨,小的是怕极了,大人可千万要平平安安,切莫惹恼圣上……”

苏小北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呵斥:“大人自然会平安顺遂,可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苏晏拍拍他的胳膊,又伸手摸了摸苏小京的脑袋:“好了,不说了,去烧水吧,我要沐浴更衣。”

苏小北在他身上嗅到药味,惊问:“大人受伤了?”

苏晏道:“划了两道口子,皮肉伤,不碍事。”

“伤口可不能沾水,天渐热了,得注意着点,还是擦擦身吧。”

最后苏晏在府上小管家的坚持下,没能泡成澡,由两人服侍着用热水擦身了事。

他昨夜从身体到精神都经历了一波三折,又带着伤,恹恹地没胃口,喝了碗红枣小米粥,倒头便睡。

睡得早,醒得也早,鸡鸣时分便醒了,天尚还蒙蒙亮。苏晏觉得整个人清爽不少,下床想呼吸新鲜空气,刚一推窗,被吓了一跳。

窗下蹲着个青衣小帽的男人,年约双十,相貌普通。

苏晏警惕地叫道:“什么人!私闯民宅,我要报官了!”

青年见他终于露面,松口气,起身道:“苏大人切莫误会,小的是北镇抚司的探子,名唤高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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