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 第6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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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所提到的刑罚是对1757年试图行刺法国路易十五国王未遂的刺客罗伯特·达米安的刑罚。1610年行刺法王亨利四世成功的刺客拉瓦亚克也被处以了类似的酷刑。

第94章 卡珊德拉

当法庭宣布退庭之后,国王第一个站起身来,与刚才一样在众人的目送当中走出大厅。然而与其他观众不同的是,陛下一行并没有走向停在庭院里的马车,而是穿过一条不对外开放的走廊,进入了一间为陛下专门准备的休息室里。

土耳其式长沙发前的小茶几上已经摆上了一个银质的托盘,里面放满了各色饮料和点心。国王走到沙发边上坐下,靠在一块用绣着金线的缎子包着的丝绸靠垫上。他挥了挥手,示意侍从们退下。

很快屋子里就剩下国王和罗伯特两人。

国王朝着罗伯特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

罗伯特犹豫了片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面对国王的时候就开始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两人之间地位的变化,自然而然地反映在了平日的相处当中。

他最终还是走上前来,坐在了国王身边。

“我倒是没想到加德纳主教这么能干,”国王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对着罗伯特开口,“那两个医生的证词算是彻底把护国公钉在了耻辱柱上……我如今也相信了是他毒死了父亲。”他叹了一口气,“玩弄剑者,必死于剑刃之下,这可真是天意啊!”

“如今凶手被绳之以法,想必先王陛下也可以在天堂安息了。”罗伯特回答道。

“你觉得他会去天堂吗?”爱德华微微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凄凉,让人想起冬季天边刚升起的一轮黯淡的新月。

罗伯特低下头,没有回答。

爱德华又叹了口气,“这些事情还是留给神职人员去操心好了。”他的脸上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关于那位给先王后下毒的女仆,有什么调查结果吗?”

看到国王开始谈起正事,罗伯特也摆出了臣子见到国王时应有的严肃表情,“那位巴顿小姐的确与托马斯爵士有染,这件事情已经得到了许多人的证实。我派人去寻找过她的家人,但是他们全都人间蒸发了。”

国王的眉头紧皱起来,“人人都关注着我父亲的死,然而在我看来,先王后的死却要扑朔迷离的多。我理解护国公想要我的父亲去死,他犯罪的目的是除去通向最高权力的旅途当中遇到的最后一块绊脚石。”

“可先王后呢?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置她于死地不可。你曾经作为护国公的副官一起出征过苏格兰,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冷静,聪明,滴水不漏。”罗伯特并不吝惜对于这位权臣的赞美之词,“而且我必须诚实地说,他是一位好的统帅,也是一位有才干的大臣。”

“是啊。”国王叹了口气,并不介意罗伯特的直言不讳,“可惜年轻的君主和摄政是天然的死敌,如同古罗马斗兽场当中的角斗士,两个人终究只能活下来一个。”

“你刚才说的很对,他是一个极端理智的人。”国王接着说道,“因而他并不会仅仅因为冲动就除去先王后,因为这样做的风险远远大于收益。他们兄弟俩和先王后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除非她彻底犯了失心疯,否则她也知道轻重,没必要用自己的命和他们兄弟同归于尽。即使托马斯爵士出轨让她愤怒,她最多也就是用此威胁一下罢了,这一点连托马斯爵士这个蠢货恐怕都看得出来,不然他也不至于如此有恃无恐。”

“您认为杀死先王后的另有其人?”

“人们都盯着我父亲的死不放,而凯瑟琳·帕尔的死却并没有人在乎……我想如果真的有一个所谓的幕后黑手的话,恐怕这种局面正是他想要看到的。”

“然而在几乎所有人看来,这两桩罪行都要算在西摩兄弟的头上。”罗伯特提醒道,“而且这既是您的意思,也是枢密院其他成员的意思,恐怕没有人敢再对此说三道四了。”

“啊,不,还是有的。”国王微微笑了笑,“而这就是我们留在这里的原因了。”

“几天前,我收到了一封陈情信,来自一个因为被指控是护国公一党而被关押在伦敦塔的囚犯。然而令我惊奇的是,他在那封信里并不是为自己申冤,而是为他的旧主。”

“这倒是有趣,”罗伯特也有些惊奇,“如今护国公身边的人哪个不急着和他撇清关系,这样的愚忠之人倒是实在少见。

“说是愚忠倒也不确切,他在那封信里说,他对护国公涉嫌弑君的罪名并无异议,而他所怀疑的仅仅是指控他和自己的弟弟合谋杀害先王后的罪名。你知道,仅仅是弑君一条就够让护国公永世不得翻身,余下的那几桩人命并没有什么意义,因此我也说不清楚这算是一封陈情书,还是一封检举信了。”

“这可真是有趣。”罗伯特也有些惊讶,“不知道这人是何许人也?”

“他名叫威廉·塞西尔,是护国公的一位国务顾问。他的家族算得上是官僚世家,祖父做过诺森伯兰郡的郡守,父亲则当过拉特兰郡的郡守,他在剑桥毕业之后又去研习了一段时间法律,后来就做了护国公的顾问,但据说他的意见并不被看重。”国王站起身来,“如今他就在伦敦塔里,我们正好去见见他。”

国王走出大门,站在门外的庞森比连忙朝着陛下鞠了一躬,“陛下,我们去哪里?”

“去威廉·塞西尔先生的牢房。”国王一眼看到站在庞森比先生身后,弯腰赔笑的加吉爵士,“啊,您在这里,那正好,请您带我们走一段路吧。”

“我感到无上荣幸。”加吉爵士如同年轻了二十岁,一路小跑着走在前面,看上去如同一个等着在参观结束后向游客推销纪念品的导游。

国王一行进入关押着囚犯的塔楼,塔楼里空气污浊,那狭小的气窗里射进几束微弱的光线,让人感觉如同身在墓穴当中。打头的狱卒连忙点亮火把,为陛下照亮脚下的路。

在爵士的带领下,陛下沿着一条潮湿的楼梯上到二层,那湿漉漉的台阶上已经长满了霉斑,罗伯特连忙上前几步,紧跟在陛下后面,一旦国王不慎滑倒,他就能够及时扶住陛下。

穿过二楼的一条同样的阴沉走廊,加吉爵士停在了一扇已经生了锈的铁门前,”就是这里了。“他转向一旁的狱卒呵斥道,“你还在等什么,快把门打开!”

那狱卒连忙从腰间寻摸出一串钥匙,就着手里拿着的火把,找到了那把正确的钥匙,把它插进锁孔里。

大门打开,爱德华有些好奇地向里看去。

这是一件还算整洁的房间,看上去如同一间干净的乡村旅店的客房。屋子里放着简单的家具——一张铺着白床单的木床,几把椅子,一张餐桌和几把椅子。房间的一角放着一张写字台,上面堆满了书和纸,一个年轻人正坐在桌前奋笔疾书。此人看上去二十八九岁左右,一头黑褐色的头发,看上去如同一位青年学者。如果读者还记得的话,想必会记起这位在加冕典礼前穿着黑斗篷,和一位老人一起去人群当中听故事的年轻人。

听到大门打开,那年轻人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前光鲜亮丽的众人,又重新埋头于自己的纸堆当中。

“威廉·塞西尔!”典狱长不悦地喊出声来,“您在做些什么?陛下驾临了。”

“请您稍等片刻,我正在做一桩重要的计算,请诸位稍后。”他头也不抬一下,手里的羽毛笔飞速地在纸上划拉着。

典狱长就要发作,国王瞥了他一眼,他马上偃旗息鼓,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退到一旁。

“好一位阿基米德啊。”国王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讽刺,“不过我想我们比罗马人有耐心,所以我们就等等这位先生吧,别贸然弄乱了他画的圆。”

众人都低着头,不敢接话。

过了约五分钟的时间,那年轻人终于满意地呼了一口气。他把手里的笔抛下,站起身来,走到国王面前,单膝跪地,“陛下驾临,令我的这间囚室蓬荜生辉!”他抓起国王的手,行了一个吻手礼。

“您想必就是威廉·塞西尔先生了?”国王的声音显得颇为冷淡。

“正是在下。”

“您刚才在计算些什么呢?我们可等了您很久。”

“啊,我在列一份西班牙宫廷的资产负债表,根据我的推论,西班牙会在今年下半年宣布债务违约,看来富格尔银行又要计提一笔坏账了。”他走回到书桌前,拿起一叠纸,递给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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