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阙 第11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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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御笔之诏,中书门下有一次认为不妥而驳回的权力,意在请皇帝三思。凌烨沉下容色,道:“发回去,命门下用印。”

跪地的侍读学士也有些不解,如实道:“启禀陛下,侍中说,是颜相一早差人来了太微城,请门下转达陛下三思……”

凌烨端着茶盏的手一滞,还不等他理清思绪,有天子影卫急匆匆地请见入殿,侍读学士随即告退,影卫便将京兆府外设官衙的事情禀了一遍。

这出逆子不孝的案子在城中传得出奇的快,不出一天的功夫,帝都内外城就都有所耳闻这不是一句事出罕见就可以解释的,没有人在背后引导是绝对不可能的。在这个停行卷的档口上,帝都的风吹草动、民间舆情极为重要,监察影卫直觉不妙,赶忙禀了上来。

皇帝闻言,足足怔了几息,他捏着茶杯托盏的手指越来越用力,继而泛起青白色。影卫跪在御案前,只听咔嚓一声,他下意识一抬头,就见托盏碎裂,上头放着的杯子一歪,热热的茶汤顺势泼了皇帝一手,影卫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杯子落地,“咚”的一声响。

皇帝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这封圣旨,下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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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上),其实是一半,后面写的不太行,很纠结,被我推翻重写了,明天会更(下)。

这是个出招的开始,算是前奏,(下)会写完。

1关于堂鼓的用途,参考了百度360图书馆的一篇文章。

第163章 难为(下)

与其说案子传得很快有人引导,不如说,背后出招的人根本就没打算藏着。

世家望族重名声要脸面,即便想从大不孝入手,也不可能由颜老太爷亲自出面去京兆府状告颜相,必须得借个引子,将要讲的话说出来。

因而根本无需隐瞒用心,前脚有逆子案传遍帝都内外城,后脚就有世家党的御史“自然而然”地想起颜相年轻时叛出家族自立门户,不也是一种“别籍异财”吗?他这二十年在帝都为官从政,一直做到尚书令,有回过澹川侍奉父母吗?当然没有。他与长兄庆国公颜愈的关系有目共睹,疏淡到近乎冷漠,全无悌友之义。他结党营私,领头停行卷,引起世家公愤,不也是一种别样的“逞凶斗狠”、有危父母吗?

……

果不其然,当天傍晚,敬诚殿就收到了御史以不孝之罪参奏颜相的折子。而这日晚间,一路风尘仆仆从澹川赶到帝都的颜老太爷,由于奔波疲惫,身体不幸抱恙,染了疾病,连面圣请安都不能了,只能上个请安兼请罪的折子以表忠君之心。

病从何起,庆国公府对外没说,但还用问吗?当然是被颜懋这逆子的所作所为给气的,不然老太爷不在澹川颐养天年,紧赶慢赶地跑来帝都做什么?

老父这一卧病,更坐实了颜相的不孝,翌日上午,参奏的折子越来越多,像雪片一样飞进了敬诚殿。

而原本因为停卷初定而偃旗息鼓的那些世家旁支子弟,也在这时“扬眉吐气”了起来,他们在书局、酒馆、茶经楼,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事大肆传扬了出去。

平民百姓哪里懂什么党同伐异,比起前一日老母状告逆子,位高权重的尚书令不孝父母,才更让人私下里津津乐道。一时间,颜府之事很快成为了帝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对于百官们来说,颜懋的不孝之过不仅及于他本人,还有他领头的停行卷。三月十五朝议初定后,昭告九州的圣旨中书省已经在起草,如今却碍于舆情动向,不得不暂缓下来。

外头那些世家旁支子弟在借题发挥地质疑,孝是为仁之本,一个连最基本的孝道都欠缺的人,他能做什么好事呢?

大胤崇尚周礼,《周礼·地官·大司徒》“以乡八刑纠万民”,其中首刑即为“不孝”。

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颜相做什么都是错的。

皇帝看着一封封参奏的折子,大把的罪状列在上头,说的煞有介事。这世上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党同伐异时为了罗织罪名,恨不得对方多吃一口饭都要加一条骄奢侈靡。

皇帝知道这些人的初衷是为了阻扰停卷,可到了这个时候,即使叫他们如愿,不把颜相扒下一层皮来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颜懋在尚书令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快十年。从前他虽大肆揽权,行事恣意,时不时的给世家党使绊子,但却不像这回停行卷一样,动摇的是几乎所有世家未来百年的人脉基石。只要有这样一回,世家大族就会联合起来,不容他再担丞相之职。

凌烨即位时尚且年少,颜懋是先帝驾崩前钦定的三位辅政大臣之一,那一年他三十又六,正值茂年,被先帝御笔亲封,破格连提三级,任为从一品尚书令,风头之盛,连同为辅政大臣的颖国公苏阙都要让他三分。

朝中许多人反对,包括颜懋的父亲和长兄,俱认为他资历尚浅、难当丞相重任,但先帝乾坤独断、手腕果决。

凌烨知道是因为什么。

他做太子时,并没有真正选过太子三师,和诸皇子一样,在四知殿由沈太傅一体教导。先帝不会给任何一个儿子殊待,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凭本事去争。

那时颜懋还很年轻,成德皇后顾徽音是他的伯乐。因为皇后的欣赏,使得颜懋冲破了澹川颜氏的封杀,顺利来到殿试,最终凭借自己一身才华,被先帝钦点为探花。加上顾皇后将他引荐给了学圣韩师做弟子,颜懋的仕途可谓平坦。

凌烨满六岁正式入学的时候,成德皇后为他点了一批太子宾客做辅师,其中就有颜懋,先帝也首肯了。但其实太子宾客是个空有头衔并无实职的散官,很多时候仅作加封用,加上颜懋是成德皇后提拔上来的,所以此举并未引起很多人的注意,朝臣们只当陛下是在给皇后和韩师面子。

事实上似乎也确实如此,尽管有了太子宾客的头衔,颜懋却极少踏足东宫,他和他的老师一样,在朝中是个不参与任何皇子争斗的纯臣。

但几乎没有人知道,凌烨七岁那年,成德皇后崩逝,他在宫里失去了倚仗,母族北境顾氏又镇守边疆,鞭长莫及。加上后来钟贵妃被立为继后,她膝下齐王、敬王两个皇子,都是凌烨的劲敌。

在后来很长的夺嫡岁月里,除了姑母长宁长公主的照拂,他背后还有个暗地里时常出谋划策的人。颜懋表面上在朝堂里不偏不倚,他依旧不踏入东宫,只会在太子需要的时候,借助东宫影卫传些只言片语,话很少,但主意往往犀利大胆,鞭辟入里。

这当然瞒不过先帝的眼,但是他允许。

天和十三年,先帝驾崩,颜懋入主尚书台。

起初的两年里,他确实尽了辅政大臣之责,私下里经常指点新帝文章经略、为政之策。

但是人人都知道,权力滋养出的野心是会日益膨胀的,手掌相权的颜懋当然也不能免俗,于是他开始大肆结党,独成一派,他看临朝称制的太后不顺眼,但也不打算辅佐皇帝了,揽权擅专。

镇国公、颖国公和他分道扬镳,韩师也斥他不忠不义,既对不起成德皇后当年的知遇再造之恩,也对不起先帝的破格提携。

其实后来许多次,就连凌烨这个知情人也对颜相的初心产生过动摇。

宣熙二年腊月,齐王喜得嫡子,太后圣心大悦,命百官齐齐恭贺。这对母子的势力如日中天,狼子野心朝堂皆知。

转过天就是宣熙三年,颜相在大年初八,顺星节那日入宫觐见,和皇帝说了一番话——

“忠纯之臣得有名声,有许多事是做不了的,但是专横的僭臣可以。陛下身边已经有很多忠臣,镇国公、颖国公都身系一族,有家族儿孙需要他们荫庇,不可妄堕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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