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阙 第99节(2 / 2)
“行,都陪你去。不过——”凌烨招手示意内侍将长桌抬过来,高匪立刻将呈上皇帝来时带来的一堆奏折,凌烨自己拈起一支毛笔,又塞了一支到楚珩手里:“为了以后更好地看,现在得先干活,皇后也不能躲懒。”
……
凌烨陪楚珩在上林苑行宫又住了两天,至正月廿三,楚珩脸上身上的痘痂全部脱落完,半点疤痕也未曾留下,皮肤光洁如初,总算可以出去晒晒太阳吹吹风了。
两个人先去上林苑猎场里过了一把春蒐时未能尽兴的狩猎瘾,临近廿三傍晚,楚珩去了趟露园,穆熙云传信说打算在廿四上午启程回漓山,楚珩想要去送送师娘。
出了上林苑行宫,两人分道而行,露园在另一端城郊,要跨过半个帝都内外城才能到。
楚珩骑着匹马,慢悠悠地朝露园的方向走,一路上见内城有名有姓的世家高官府邸门前都是来来往往递拜帖的人,外城的客栈、书局更是人满为患。会试恩科拟定在三四月份,元旦一过,九州各地应考的学子就纷纷上京做准备了。
漓山露园门前亦是投卷的人众多,楚珩远远看了一眼,绕道去了后门。
彼时后花园内,穆熙云侍弄着几株早春海棠,背对着她,几步远的亭子里站着一个人,全身上下笼罩在黑色的大氅里,头戴兜帽脸覆面具,不见容貌。1
后花园里静谧一片,没有旁者,来人应该是在和穆熙云说话,可两个人却很奇怪,遥隔数步背对着彼此,谁也不面见谁,说的话亦琐碎无比,有一搭没一搭。
临了,穆熙云提壶给海棠浇水,启唇提了件事:“听说虞疆圣子赫兰拓刺杀太子未遂后就失去了踪影,天子影卫全境通缉,可还是让他逃出了大胤门关。不过赫兰拓时运不济,在王城三百里外被他弟弟危溪精准设伏,枭首刺杀——帮他得要胆大心细、手眼通天,害他只需散个讯信、借刀杀人,你说是不是?”
来人默了一阵,倒也没否认,嗓音低沉不辨男女,丝毫不避忌地道:“我能送他生,自然也能让他死。要怪只能怪全天下的皇族王室都一个样,兄弟阋墙手足残杀,大胤虞疆都喜欢演这出戏码。”
穆熙云没应,继续道:“敬王很信任你?”
来人亦未答,反问道:“漓山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这些事了?莫非是年轻的东君来了帝都,还做了御前侍墨,所以漓山也跟着转向了?”
穆熙云的容色骤寒,而来人背对着她,却仿佛能看见似的,在她开口前又继续说:“敬王当初设了套让赫兰拓钻,和他达成了铁盟。现在赫兰拓死了,盟约也破了,说起来,凌烨该感谢我才是……时间一晃,当年在宫里四面楚歌的太子已是君临天下的实权帝王了,太后那姓钟的一族果然不是他的对手,好得很……他们凌家这一代,总算是歹竹出了颗善笋。”
穆熙云捏着壶柄的手紧了紧,她闭上眼睛沉默了一阵,忽然听见后门处传来一串勒马声,她容色微变急忙转身,而比穆熙云更快的,黑袍来人立时收敛内息,身形一闪,几乎在门外马蹄止步的同时便跃出了侧墙外,转眼不见了踪影。
下一瞬,后门被推开,楚珩走了进来。
穆熙云沉沉吸了口气,脸上露出笑意看向他:“阿月来了,这是水痘好全了?过来我看看没留下疤痕吧?”
“没留。”楚珩叫了声师娘,一边往前走,一边往四周扫了几眼,眉心微微动了动。
穆熙云放下浇花的水壶,仔细往他脸上看了看,方才点点头笑说:“那就好,书离想看你出水痘的样子想好几天了,现在是彻底落空了。”
楚珩“嘁”了一声,望向穆熙云,询问道:“师娘,方才有人来过?”
穆熙云低头别开视线,重新提起水壶,轻笑道:“哦……只是一位过去的旧友来送行罢了,你来之前人才刚走。”
楚珩目光微闪,点点头没有再追问,方才他下马之前,隐隐感觉后园内除了师娘外,该还有一个人,而且像是个……宗师级的绝代高手。
如今的帝都,接近这样实力的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各个有名有姓。
但穆熙云口中的“旧友”,楚珩有种直觉,应当不是他所知的任何一个。
穆熙云似乎并不欲多提,楚珩按下心中疑惑,转而问道:“叶书离呢?”
“中午就出去了,说是明天就要走了,有几个朋友要给他饯一饯行,应该是永安侯家的世子那几个吧。”
“……朋友?他什么时候和萧高旻关系那么好了?”楚珩闻言纳闷地嘀咕了一句,又挑起眉毛说,“他还有心思吃酒?二师叔派他来帝都是让他找媳妇儿的,他两手空空地回去想好以什么姿势挨骂了吗?”
楚珩幸灾乐祸着,穆熙云闻言却哼了一声:“还好意思说人家,我看书离以后肯定会比你有出息,你师父点头让你来帝都的时候也没让你把自己赔出去啊,你想好以后怎么见你师父了吗?他回信和我说,你给别人当媳妇这件事,要么是他这些年的教诲出了错,要么就是你欠揍,你选一个回信给他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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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个黑袍人已在“第三十七章 为难”、“ 第146章 敬诚”中出现过啦~
2在微博上放了一下大胤九州的地图,有一定程度参考古中国版图,但各个地方的地理风貌、四季气候、风土人情什么的都是不与现实一样的,是个完全架空的世界。其中“广陵”唯一一个有出处的地名是为了引用一句诗所取,视为借用即可,和古扬州真实风貌还是很不一样的,在此说明一下。
第147章 请帖
四时食居。
二楼临街的一处清净地,萧高旻、韩澄邈等几个人在此小聚吃酒。
攒这个局说是来给叶书离饯行的,可酒过三巡也没人仔细提这事。原因无他,酒是世子爷请的,他不开这个头,旁人怎么好“越俎代庖”?
但也不知是不是还记念着从前结下的种种旧怨,世子爷虽然做了这个东,兴致却阑珊,眼看一顿饭都要吃完,送别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苏朗坐得离他近,忍不住碰了一下他的手臂,使了个眼色,世子似乎才回过想来,举杯站起了身,看向对面的叶书离,惜字如金道:“一路顺风。”
众所周知,叶书离跟世子爷素来不对付,好不容易讹了世子爷请客,注意力可不是得时时落在人家身上么?好就着世子爷不快意的脸色快乐下饭。哪怕苏朗方才提醒的动作再细微,也难逃“鬼见愁”那一双锐利的招子,于是他将杯中的石冻春一饮而尽,直视着萧高旻,笑眯眯地说:“世子爷不会是还记仇春蒐打赌输我一筹的事吧?愿赌服输啊世子。”
“……”萧高旻脸色一黑,将杯子重重撂在桌子上,转头对苏朗说:“让他快滚。”
言罢,转身离了席,移步到厢阁窗边,眺望着临街之景。
这俩人,从在帝都见的第一面就掐,临分别了还是这个样,来赴宴的云非几人早就见怪不怪了。苏朗轻笑着打了圆场,说了几句惜别的话,问道:“今日这一别,大抵要两年后才能再见了吧?”
——除却逢大年入朝觐见、或是碰到太后千秋整寿这样的国之庆典,漓山嫡系平时甚少涉足帝都,下一次再见,可不就是要等到后年三月,四方王侯再次进京述职的时候吗?
叶书离“嗯”了一声。
倚在窗边萧高旻听见这个字,微微侧了一下头。
然而这一动却有些不巧,世子视线调转过来的时候,正对上叶书离望向窗外的目光,两个人不经意间间对视了片刻,萧高旻神情微僵,很快又转过头去。
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桌上言笑晏晏的其他人依旧在举杯饮酒,叶书离的目光回到了桌上,甚至就连世子自己也没有意识到,那个“嗯”字出来的时候,他按着窗台的手指不自觉地用了几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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