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阙 第68节(2 / 2)
皇帝不置可否,再次淡声道:“退下吧。”
几个人踏出殿门的时候,脚已经彻底软了,还是殿前侍卫扶了一把才将将站稳了身体。
天威浩荡,圣心难测。
谁也不知道陛下最后那一问是什么意思,像是头顶悬了把刀,时刻惊惧难安,尤以东南两衙为甚。
刘南松一出宫门上了马,不管不顾地朝着内城颜相府的方向飞驰而去,跑了丈远被寒风一吹,才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四周路上有多少双眼睛,顿时又如丧考妣地朝自己家里走去。
谁知进了自家书房,竟发现自己想找的人正施施然地坐在书案后,身旁站着颜沧,这厮一袭暗衣劲装,脖颈上还挂着没摘下来的蒙面巾,不知道是去干了什么勾当。
刘南松一看颜沧这身行头,登时两眼一黑,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颜懋道:“相爷!你你你……”
颜懋放下手中的茶盏,慢条斯理地说:“我在这。你这里的茶不怎么样,喝着太涩,改天我送你点好的。”
送我断头茶吗?
刘南松颤手指着他,又侧头看了看颜沧,哭丧着脸问:“相爷,您是想行刺圣驾吗?”
“没那个本事。”颜懋摇头,不慌不忙地说:“手底下没三五个大乘境,干不成那事。”
一旁的颜沧倒是诚实:“当然不是行刺,我那支弩箭是射向街上刀客的。手上有分寸,不会有闪失。”
果然是你们俩!果然是你们俩!
刘南松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根本没空仔细思考颜沧的话,一个军营大老爷们好悬没哭出来,拍地道:“相爷!你当初和我说的是‘有几个朋友要进城’,结果你……你,你这是干的什么事儿啊?……这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啊!”
颜懋居然点了点头,说:“我费心费力整这一出,当然得有人死。现在帝都城门已封,我雇的那几个千诺楼杀手,一个都跑出不去,天子影卫已经去追了,这会子估计人都快抓齐了。以凌启的本事,想来明天天亮之前,就会查出个七七八八。”
刘南松白眼一翻,几乎要撅过去,颜懋这才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怕什么,死的又不是你。你什么都没干,不过失职而已,陛下赏了多少板子?”
刘南松趴在地上比了个数,颜懋点点头,“行了,那就了了,剩下的事不用你操心。”
他起身绕过书案,弯腰拍了拍刘南松的肩,说道:“回头你旁敲侧击,安慰安慰裴良栋,别让他被吓死了,毕竟老实人不经吓。廷杖的事,算我欠了你们人情。”
你可快走吧。
刘南松脸贴在地上绝望地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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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南松是五城兵马司的南衙指挥使,在“第二十七章 如雪(二)”作为龙套提过一次,他不重要,重要的是颜·搞事·相。
第98章 圣心(二)
晚间,敬诚殿内。
云板敲过四声,宫道上报时的内侍高唱“天下太平”。
祝庚躬着身,轻手轻脚地走到御案前,低声提醒道:“陛下,亥正时分了。”
皇帝今晚先是发落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又兀自沉思许久,接着批复完剩下的折子——连请安折都看了一遍,再之后改了改明天议事的章程,最后实在无事可做,就这么一直静坐着,到了现在。
两个时辰前,高匪送楚珩回明承殿的时候,和祝庚暗示了两句,加上今晚陛下这一反常态的举动,祝庚也隐约察觉出些许不对了。
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当奴婢的还是不要瞎掺和了。
祝庚也不敢劝,隔半个时辰过来给皇帝报一次时。眼看再过一会儿都要子时了,好在皇帝这次终于有了举动,站起身,听不出情绪地道:“摆驾吧,回明承殿。”
总要去面对的。
帝王御辇在接近亥正两刻的时候抵达了明承殿,高匪领着一众内侍宫女出来跪迎,皇帝龙颜大怒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寝宫,人人都是谨小慎微的姿态。
内侍挑起帘栊,凌烨将半凉的手炉递给高匪,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竟瞧见都这个时辰了侍膳女官还在,他皱了皱眉,抬眸往远处膳桌上一扫,果然看见八珍玉食摆了一桌子,原模原样,显然是没被动过的。
侍膳女官觑着他神色,连忙恭声道:“奴婢们戌时呈了御膳上来,楚侍墨说想等陛下回宫一起用膳,后来……”
后来皇帝久久不至,桌上的汤羹菜肴热了几次又换了几轮,一直到夜深,也没等到明承殿的主人。
凌烨沉默了一阵,问道:“他中午吃了什么?”
楚珩中午心里挂着事,自然也没吃好,草草拣了几筷子就放下了,汤都没喝一口。侍膳女官硬着头皮如实回了。
祝庚跟在后头进来,听见女官这话,心里顿时叫苦不迭,晚上在敬诚殿里,皇帝同样没用膳,这两位主闹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在折磨谁。而且看样子,似乎是皇帝在单方面冷脸,御前侍墨那头仿佛不太知情,也不晓得这是闹的哪出。
凌烨闭了闭眼,又问:“姜汤他喝完了吗?”
高匪走到皇帝身侧,躬身回道:“回到明承殿不久就喝过了,后来看您一直没回来,楚侍墨就又刻起了印章,这会子,这会子……”
高匪欲言又止,没往下说。
凌烨微微拧眉,自己抬步过去看,一踏进里间的门,就看见楚珩斜倚在坐榻上睡着了,伺候的内侍给他盖了张毯子,那枚羊脂白玉印章已经刻得基本成形,放在了案几中央。
这一幕跃入眼帘,凌烨立时沉了脸,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声斥道:“这里也能睡人?怎么伺候的?不知道叫醒他去床上睡?这还需要朕来交代?”
——往常确实是不要,但今天……高匪唯唯垂首,吞吞吐吐地没敢作声。
皇帝鲜少雷霆大怒,今天那样的怒火,一年到头难能见到几次,高匪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这恐怕就是冲着御前侍墨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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