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阙 第3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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漓山东君更是捏着茶盏没有半分反应,纱笠遮住了他的面容,没人看得见这位大师兄的神色,但是在座的都知道,他现在要是想替楚珩收拾徐劭,整个明正武馆没人拦得住。

谁都摸不清漓山东君的脾气,他肯高抬贵手留两分余地还好,但若是心情不好一时下手重了,徐劭有没有命在都未可知,到时候只怕不好收场。

气氛一时凝滞。

云非心里打起小鼓,心思百转,连忙打圆场。他眉毛一拧,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声道:“徐劭这家伙专瞅着我不在的时候闹事,搞得那日我回去武英殿还被谢统领训了一顿,先让这厮再蹦跶两天,回头我非得找人套他麻袋。”

他转而又问顾彦时:“哎,苏朗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我还打算找他商量一下在哪下手来着。”

顾彦时知道他是在岔开方才的话头,立刻接道:“南隰使团进京,他这两天在鸿胪寺忙着呢,正巧澄邈又回京了,他今日去城外接人了。”

“韩澄邈回来了?”云非喜滋滋地又拍了下桌子:“那可太好了,套麻袋的又多了一个。等楚珩病好,到时候就喊上他一起,让他亲手狠揍徐劭一顿出出气。”

叶书离闻言瞥了一眼云非,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慢悠悠地道:“那记得叫我一声。”

云非立时应了,见叶书离接话,知道这事暂且揭过了,心里顿时稍稍松了口气。

云非不会想到,楚珩本人现在就坐在他们对面,听着他们说话一直未作表态,那天徐劭出言挑衅侮辱过后,陛下次日就给他出了气,如今他抬手放徐劭一马,其实也无妨。

只是不遂人愿,云非有心打圆场,楚珩也有意手下留情,奈何有人偏偏不领他们的情。

徐劭从厢阁推门出来,出声唤堂倌下注,紧跟着他身后又走出来了两个人,楚珩微微眯起眼睛,一眼就认出来,和徐劭在一起的竟然是钟平侯府的世子楚琛,以及侯府的五公子楚琨。

楚琨跟在二人身后,一边将下注的名牌放到堂倌捧着的托盘里,一边道:“家父那日说了,两家和睦才是正理,过几日等我那病秧子二哥能出来见人了,就让他来给您奉茶道歉。”

在座的都是武道奇才,个个都有逖听远闻的本事。此话一出,云非这边几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不约而同地看向漓山东君。

姬无月放下了手中茶盏,白瓷轻轻落在案几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敲在人心上却犹如磬钟。他缓缓站起身,径直转向说话的楚琨,声音不大,但入耳字字清晰——

“你方才说,让谁道歉?”

楚琨循声望向说话的人,眼前人头戴纱笠,穿着一身简单的素色袍子,不像是什么世家贵胄,他也觉不出这人内力所在,于是当下便没在心上,浑不在意地道:“你谁啊?”

眼前人不答,又看向徐劭,淡淡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徐劭未及应声,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吵嚷的喧哗声,是宫里今日送彩头的人到了。

而与此同时,在宫人身后,紧跟着又走进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个穿着浅粉色裙裾的女人。

她踏进武馆大门的一瞬,楚珩倏然偏头往楼下望去,而那气质端方的女人似乎也有所感,随即往楚珩的方向看来。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南隰大巫镜雪里。

第46章 交手(二合一)

没有谁真正去关注站在宫人身后的镜雪里,更多的人下意识地就将她认作是来武馆找人的妻眷——大胤崇尚周礼,并不刻意将女子约束在后宅,这样的事在明正武馆里并不罕见。甚至于,说她是特地来此观武的官家夫人都不稀奇。

镜雪里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就连叶书离几人亦未曾察觉到任何异样。

就在看客们都沉浸在皇帝亲赐彩头带来的亢奋里时,镜雪里勾唇浅笑,目光盈盈,看着站在二楼阑干旁的楚珩,抬手拔下了发髻间的一支玉簪。

与此同时,楚珩身形一动,忽然上前几步,抄起茶桌上的白瓷盘,朝阑干外扔了出去。

玉簪与瓷盘在半空中遽然相撞,玉石相接之处瞬间迸发出耀眼的火花,响起令人牙酸的剧烈摩擦声。两道气劲僵持几息过后,白瓷四分五裂,簪子碎成断玉,“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喧闹的武馆里并不十分突兀,依旧没有引起众人的警觉。

而目睹了这一幕的叶书离、萧高旻、顾彦时、云非四人,齐齐变了脸色。

缩在桌子一角正专心吃茶点的陆稷看着在自己面前突然消失的碟子,顿时懵了。

二楼几个离得近的人循声朝楚珩看过来,却纷纷以为是彩头当前他按捺不住,提早和谁交了手。于是立时就有人抚掌笑着高声道:“哎,小哥,怎么在这就急着打起来了,去下面台子上……”

那人话说一半戛然而止,惊悚逐渐占据了他倏然放大的眼瞳,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二楼阑干外的一幕——

那碎裂的瓷片和断开的玉簪都没有落地,而是被两团强大的内力牢牢桎梏,就这样继续悬浮在半空之中,带着玉石俱焚般的意志,再次碰撞摩擦,几朵耀眼的火花在阑干外怦然绽放。

这骇人的场面落在二楼所有看客的眼里,整个看台再无一人说话。

而最为可怕的是,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人感觉到内力的源头所在。若非是正好目睹了这头戴纱笠的小哥方才扔了碟子,任谁也不会想到,此刻静静伫立在阑干前、连根手指都没有抬起来的人,就是这震撼一幕的缔造者。

他站在那里,头上的纱笠遮挡了面容,简单至极的素色袍子勾勒出皎如玉树的身影,气质安静而疏离。旁人再如何看,依旧难以觉出他境界之深浅、内力之有无。

这样的人,要么根本不是武道中人。

要么,就是真真正正的臻至化境。

答案显而易见,阑干外碎瓷断玉金石相接,寸步不让,两股僵持的内力却被完全禁锢在交手的方寸之地,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溢,也没有半分杀气流露,与这内力的主人是如出一辙的内敛——

强大到极致,便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站在阑干对侧的楚琨脸色登时变了几变。

二楼诡异的静默很快蔓延到喧闹的大厅,站在门口的最后一个看客抬头的刹那,半空中碰撞的碎瓷和断玉再也承托不住两个人的力道,在几声爆裂声后,齐齐炸成了齑粉,从众人的头顶洒下,飘飘然落了一地,宛如一层薄薄的秋霜。

喧闹声止,所有人不寒而栗,整座明正武馆霎时一片安静。

“镜、雪、里。”楚珩一字一顿,缓缓说道。

“是我。”门口身着浅粉色裙裾的女人轻笑一声,开口便是字正腔圆的大胤官话。

随着这句应声,武馆里的所有看客齐齐往她的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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