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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失魂落魄地望着她,那张素来灵动的面孔失去了往昔的光彩,再无一点过去的恣意明朗。

梦无归看了她一眼,再无二话,领着弟子们即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厅。

屋子里遍地狼藉,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阿芙怔怔地看着傅岑的尸体,耳边还在回荡着他先前说过的话。

总有一天,你也会遭到报应,你会死的比我更加凄惨!

浑身衣料被冷汗透湿,寒风袭来,阿芙不住地打着摆子,在这空荡荡的山野庄子里泪流满面。

第182章

更深寒重,林子里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阿芙在原地呆坐了许久,后才略略回了些神,止住了眼泪。

她动作僵硬地从地上爬起来,将弯弓背在肩上,一眼都不敢再看向傅岑。

门外仍旧是沉沉黑夜,时间如此漫长,竟还不见天亮,阿芙步履蹒跚地行到门口,正欲离去时,耳里忽然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响动。

那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像是有什么人正在林中疾行,踩碎了一地枯叶,和在风声里并不十分明显。

难道是明月楼的人这么快就找来了?

阿芙一惊,赶紧掉头往回跑,一个扑身翻窗而出,又顺势攀上屋顶,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很快,一行人穿林露面,直奔这庄子大门而来,阿芙敛眉凝目,几乎是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之中那道鲜艳夺目的红衣人影。

是南宫悯!

她怎么会到这儿来?

紫薇教居然比明月楼更快得到消息,看来南宫悯的确如梦无归所说早已在暗处虎视眈眈,万幸她来迟了一步,否则

阿芙顿感心惊肉跳,不敢久留,趁着底下一众紫薇教教徒发现傅岑的尸首而大惊小怪之时,急忙施展轻功离开此地,冲进林子里就开始不要命地跑起来。

只是没跑多久,阿芙就逐渐放缓速度停了下来,她茫然四顾,仿佛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梦无归离去时对她说了什么似的。阿芙前进两步,又后退两步,看着漆黑无人的山林迷失了方向。

她该去哪儿?

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无法克制,阿芙靠着树干蹲下去,把头埋在膝盖上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看见了?忽然,梦无归的声音在她耳边凭空响起。

阿芙一愣,泪眼模糊地抬起了头,梦无归不知何时立在了她斜对面,却没看她,只是眺望着山林的另一方。

师父阿芙抹了把眼泪,一瞬站了起来,目光复杂地看着梦无归。

江湖凶险,许多事我不是在跟你危言耸听,梦无归恢复到了素日里的冷静,先前的狠绝与漠然都已不复存在,今夜我若不心狠手辣,死的就会是我,南宫悯一旦到场,她势必不会叫我成功要了傅岑的命,还会和傅岑联起手来杀了我。

阿芙沉默了一下,问道:您是怎么知道南宫悯会来的?

梦无归哼笑:自有我的路子,你既亲眼看见了她,现在就该想明白,傅岑不死不行,我也不可能蠢到留他一条命。若非他中了我的计,又误食了软香散,傅家心法刚烈强劲,他又功力深厚,别说杀了他,我连困住他都不容易,要做大事,就不能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她顿了顿,正如南宫悯如今一定很后悔,当年没有将如意门清理干净,叫我活了下来。

只要傅岑还活着,傅湘就永无取代他的可能,所以这个人的死是必然的。而一个并非饭袋草包的一楼之主并不好对付,只要有机会,梦无归就必须杀了他永绝后患。

必须。

阿芙说:即便如此,您也不该连痕迹都不处理一下,傅楼主死了,师姐定会到场,您这不是要诛她的心吗?

有什么处理的必要?梦无归蹙眉道,处理得再干净,她难道就不会猜到人是我杀的?到目前为止,还有谁不知道我梦无归究竟是谁么?还有谁不知道我想报仇么?我与那些阴沟里的鼠辈不同,有些人要报仇,既不敢光明正大,又不敢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敢背地里搞些小动作,栽赃嫁祸,玩弄心计,到头来不还是个死?我无需遮遮掩掩,也不介意世人唾弃辱骂,我根本不在乎外人怎么评判我,当然了,我亦不会因此就觉得自己比世人高明,都是下三滥的货色罢了,我也只比某些人好上那么一点,为了报仇不择手段,这也不是新鲜事,我怕什么?

人是我杀的,我认,也不会去找什么替罪羊,梦无归说到此处,看了阿芙一眼,从我找到你师姐开始,我就与她说的明明白白,将来会发生什么,她也心知肚明,我曾经给过她无数次独善其身的机会,是她自己选择要效命于我。我是逼她了,还是逼你了,你们哪个不是心甘情愿要跟着我?当初立誓立得情真意切,感天动地,真到了关键时刻,一个比一个逃得快,哭着喊着说自己狠不下心,你扪心自问,我交给你们的事,有哪一件是难如登天?

阿芙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起先要你师姐去云华宫拿圣剑,拿不到就算了,我从未逼过她什么,我及时调整计划让她在新弟子大会拿到第一名好回明月楼,以她的天分和她早就练成的一身好武艺,要赢过那些刚入门的弟子有何难?可她最终靠的是她自己么?尹秋若是不想让,她连尹秋也胜不了。

后来她成了少楼主,一事无成,连个管家都能对她颐指气使,她成日不思进取,只晓得闷头苦练傅家心法,我戳一下她动一下,毫无自己的主见与头脑,我要她去魏城保护尹秋,她又做到了么?我教了二十年的徒弟,费尽心血,也付出了真情,到头来屁用也无,我等不起她的成长了,她也早就知道我会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选择杀了傅岑,所以她怨不了我,也没有资格怨我。

夜色在时间的流逝中缓缓消散,天边泛出了浅淡的白光。梦无归说完这些话,朝阿芙走近了些许,她缓和了几分面色,瞧着阿芙道:你师姐优柔寡断,难当大任,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你比尹秋还要大上两三岁,可你们两人加起来却还比不过她一个。早知如此,你们师姐妹还小的时候,我就不该处处纵容,由着你们成日嬉戏玩闹,我是不想将你们训练成没有感情的杀手,而今看来却是犯了大错。我先前说要与你断绝师徒关系,这话不是作假,你既追随不了我,就去寻你自己的出路。你让我饶了你,放了你,我便这般做了,给你一个远离这些纷争的机会,你走罢。

阿芙如同被人敲了一记闷棍,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梦无归看了她一会儿,几番想抬手摸摸她的头,最终还是作罢,叹息着转身离去。

不,师父阿芙见她愈行愈远,如梦初醒般快步跟了过去,我不走我不走!

梦无归没有回头。

师父!阿芙情急不已,一把将梦无归拽住,跪在她脚边道,离了您,我什么也不是,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您说的都没错,是我没用,我受了您的恩情却不能帮到您几分,是我违背了当初的誓言,师父把话收回去罢,我听您的我以后一定什么都听您的!

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能活,梦无归拂开阿芙的手,沉静道,这条复仇之路,我已独自走了这么多年,早就不在意身边有没有人陪。这些新仇旧怨与你无关,你想走随时都能走,我不拦你,这是我作为师父能给你的最后一点仁慈,今后的路只会更难走,你趁早脱离出去,别再跟着我了。

发觉梦无归是来真的,阿芙赶紧复又将她抱住,任凭梦无归怎么推她都不肯撒手,梦无归忍无可忍,喝道:让你做事你不行,让你走也不行,你究竟要如何?

阿芙紧咬着嘴唇,不答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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