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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得厉害,却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季晚疏见了这场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愣在门口拿捏不定主意,倒是陆怀薇一个扭头瞧见了她,赶紧慌里慌张地坐了起来,一边仓促地抹着泪痕,一边嘶哑着声音说:师姐怎么来了?

季晚疏心中五味杂陈,立在原地说:我来看你。

陆怀薇收拾好了仪容,这才看向季晚疏,扯开嘴角笑了笑:我缠绵病榻这许久,年节期间必是由师姐去上元城值守了,今日才初六你就回了宫,是特地来探望我的?

季晚疏嗯了一声,侧身关了门,拉了张椅子在榻边坐下,又将食盒里的饭菜和汤药取出来。

先吃点东西,季晚疏埋着头,没看陆怀薇,吃饱了再喝药。

陆怀薇其实毫无食欲,但见季晚疏亲自将勺子送到了她唇边,便也吃了几口。两人相对无言,谁都不晓得该开口说些什么。

开年后的这几日天气不错,日光明朗,屋子里很亮堂。陆怀薇太了解季晚疏了,知道她是心里愧疚所以不知该怎么面对她,陆怀薇只得主动寻了个话题问道:外边听着热闹,宫里是有什么喜事么?

季晚疏朝窗外看了一眼,回答说:掌门已经择定上元节当日立我为少掌门了,我近来不在宫里,也不清楚登位大礼要怎么办,想是弟子们都在忙着准备此事。

听她此言,陆怀薇面露喜意,通红的眼睛顿时有了几分神采,半是惊喜半是意外道:真的?你不是一向抗拒得很么,怎么突然就肯答应了?

季晚疏夹了一筷子菜蔬喂了过去,说:原本还是不稀罕当什么少掌门,只是叶师姐她既是细作,又已经丧命,宫里骤然间少了个大师姐,不止弟子们人心惶惶,连掌门也成日愁得茶饭不思,我身为首席大弟子,理应在这时候站出来稳住人心,个人利益先抛去一边,还是要将师门放在首位。

陆怀薇先是诧异,随后又欣慰道: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番话,师姐从前可说不出来,看来历经这些事情以后,你也成熟稳重了不少。

都是装的,季晚疏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这些年野惯了,明光殿里多待一会儿就觉得喘不过气,可肩上的重任又不能视而不见,便只能逼着自己去接受了。

你也知道自己野惯了?除了师叔,这宫里还有谁能管得了你?陆怀薇笑了起来,由衷道,不过师姐放心,日后你若成了掌门,我定会用心辅佐你。叶师姐虽没了,可还有我呢,你有什么难办的,或是不懂的,通通都可以交给我来打理。

季晚疏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里如同被针扎似的,她硬生生将翻涌的心绪压抑下去,尽量自然地问:还吃么?

陆怀薇没发觉她脸上的异样,还在为着少掌门一事替季晚疏高兴,闻言摇了摇头:不吃了,胃口不好吃不下。

那就把药喝了。季晚疏搁了碗筷,又将汤药端起来递给了陆怀薇。

药碗还烫着,季晚疏没松手,陆怀薇便扶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喝着药,季晚疏看着她,无数次想跟她道歉,却又始终开不了这个口。等陆怀薇将所有药都灌了个干净,季晚疏才将脸别过去,鼓起勇气道:怀薇,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陆怀薇笑意不减道:你想说什么?

季晚疏嗫嚅片刻,闭了闭眼,说:我对不起你。

闻言,陆怀薇静了静,柔声道:师姐不必如此,你没有对不起我,那日在明光殿我已经说过了,我理解你们,也不会怨恨任何人,而今叶师姐已死,宫里也已经没有了紫薇教的细作,这是好事,所以我受这一点委屈也不算什么,很值。

她越是善解人意,季晚疏就越是感到内疚,从叶芝兰劫走尹秋的那一天起,季晚疏就一直在心中责备自己,倘使她能多给陆怀薇一些信任,也许她就不会被逼到自刎的地步。万幸医阁与明光殿离得近,弟子们当时动作也算快,否则陆怀薇这一次很有可能会真的丢了性命,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可季晚疏到此时都还觉得后怕,万一陆怀薇没能救得回来,那她就永永远远地失去了唯一的挚友。

你险些死了,季晚疏神情复杂,看着地面说,这不是一点委屈,这是天大的委屈。

再大的委屈也都过去了,陆怀薇拉过季晚疏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师姐做什么要自责?若是被陷害的人是你,在那等人证物证俱全又百口莫辩的情况下,我也会信了你是细作。说到底,是叶师姐手段了得,不关你们的事。

季晚疏听着她这番话,心里真是难受极了,涩然道:你这个受委屈的人还要反过来安慰我这个冤枉你的人,这是什么道理?你别说这些好话给我听,你骂我罢,或者打我也行,只要你能好受一点,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

谁说我不好受了?我好着呢,陆怀薇说,江湖儿女岂能连这点苦头都吃不得,师姐也太小瞧我。

那你先前又哭什么?季晚疏问。

陆怀薇抿抿嘴,笑着说:那是因为伤口太疼了,我是被疼哭的。

季晚疏说:你上一次身负重伤怎么没被疼哭过?你撒谎。

陆怀薇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她情不自禁哽咽了一下,避开了季晚疏的视线,哑声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没哭过?你又没看见,我就喜欢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我好面子。

季晚疏不说话了。

她一沉默,这屋子里就一瞬变得安静了许多,陆怀薇的哽咽声也就跟着明显起来。季晚疏听出她在刻意隐忍,想起孟璟之前的叮嘱,思索须臾后便倏然起身将陆怀薇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陆怀薇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手足无措,霎时间愣在了那里,季晚疏实在没有安慰人的本事,也从来就不会说什么体己话,她只能笨手笨脚地拍打着陆怀薇的后背,很不是滋味地道:你瘦了好多,硌手。

陆怀薇神色恍惚,心口被这句话刺得抽痛了几下,她咬紧了嘴唇,初始还能佯装镇定,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开始控制不住自己。温热的泪水无声滑落,很快便濡湿了季晚疏的肩头,她由断断续续的啜泣,逐渐演变成了小声啼哭。季晚疏笨拙的安抚使得她终于放下了伪装,再也忍不住心头那一股强烈的无处宣泄的悲痛,在季晚疏面前放声大哭起来。

动静传开,吸引了外头做事的弟子们,瞥见房门被开了条缝,季晚疏侧脸看过去,用眼神示意他们不要进来。

弟子们听着陆怀薇的哭喊声,都纷纷面露不忍,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季晚疏叹了口气,仍旧是什么好言好语也说不出来,她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最终只得放弃宽慰,默默无语地抱紧了陆怀薇。

什么人哭得这么厉害?尹秋方才入了院门,听到医阁深处传来了伤心欲绝的哭泣声,不由脚步一顿,眸光诧异地顾盼起四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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