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9)(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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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朝雨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及这个,但也接了一句:这我知道,怎么了?

池水浸湿了衣袖,紧紧贴在手腕上,南宫悯却浑然不觉那里的凉意,继续说:可十五年后,她非但没有记住我的恩情,反倒杀进紫薇教坏了我父亲一生的心血,纵然火不是她放的,人也不是她杀的,可她不来,那两个也不会来,我虽不缺银子,但这总坛的一砖一瓦,都是我父亲在世时添上的,如今就这么没了。

温朝雨双手环胸,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同样是在十五年前,我与父亲在酒楼救下了尹宣,池子里游着几尾所剩不多的锦鲤,南宫悯从袖中掏出鱼食喂着,说,他父母在如意门死了,死得凄惨,我见他与我年纪相仿,相貌也生得不错,待在酒楼被人当做小倌养着,受尽那些老男人的垂涎,可惜得很,所以也求了父亲将他带回紫薇教,可他也和满江雪一样,对我的恩情视而不见,几年筹谋眼看事情就要成功之时,他却爱上了沈曼冬,还盗走了我的圣剑,想和沈曼冬私奔,远走高飞。

一支鸟儿衔着木枝自头顶飞过,落了几根下来,温朝雨抬手接住,手指微微用力,搓成了一堆木屑。

还是在十五年前,我和父亲路过医馆,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你,南宫悯将鱼食一把抛洒进水里,侧脸看着温朝雨,我们父女供你吃,供你穿,给了你安稳的落脚处,可你和他们两个做了同样的事,背地里戳我刀子,想方设法地算计我,一丁点也不念我的好。

她说完,起身凑近温朝雨,盯着她轻言细语地道:你说,我心里能不苦么?

温朝雨看不清南宫悯脸上的表情,当然,相识这些年来她也从未看清过,温朝雨说:我何时戳过你刀子。

南宫悯举起手,拍了两个响亮的巴掌。

院外的近侍进来了,拖着个被打得面目全非的下属,温朝雨瞟了一眼,这人虽然鼻青脸肿,模样狼狈,但她还是认出来了。

这是她在紫薇教为数不多的心腹。

你们抓他做什么?温朝雨不动声色,问得平静。

自然是有原因的,南宫悯淡淡地睨着她,比如,你叫他送给满江雪的信里,写了什么。

温朝雨露出了然之色,回道:这你得问尹秋。

南宫悯笑了起来:若没有人里应外合,满江雪不可能在总坛来去自如,且密道的事除了我本人,就只有你们几个护法才知道。

温朝雨没有慌乱,仍是冷静地道:信是尹秋写的,我只是转交而已。

南宫悯对这话未作评价,她侧过身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下属道:当夜那紫衣女子前两日在明月楼现了身,来头不小,乃是九仙堂的人,至于那戴面具的男人我也查过了,是梵心谷谷主,言毕,她又将视线移回温朝雨身上,似笑非笑道,你是什么时候和这两个门派勾搭上的?

天际的浮云不知何时散开了,模糊成一团凌乱的残雾,像是被人生生撕裂开的,温朝雨捻着指尖的木屑,低头笑了一声。

笑什么?南宫悯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我笑你,从小到大都是这副德行,温朝雨回望着她,你生性多疑,又极为自负,哪怕心里再是确定的事,只要起了一点疑心,就非得要诈一诈我,你我相识多年,这一套早就没意思了,你直说罢,要怎么处置我。

南宫悯说:你若说一句不关你事,我便不会处置你。

温朝雨摇头轻笑:以你的作风,你若真的断定是我所为,方才来时就该一掌要了我的命,可见你心里很清楚,我与那两人以及满江雪没什么关联,可你既然要多此一举,我又猜不出你到底想做什么,只能问你要如何处置我了。

南宫悯审视她半晌,叹了口气:还是你了解我,可怎么办呢,我先后给过你无数次机会,想听你亲口表述对紫薇教的忠心,今日来找你也是此意,可你总是逃避,眼下又一次叫我失望了,她掀开温朝雨的斗笠,一把扔到了废墟之中,那你说,我还要你有什么用?

一个心不在紫薇教的人,还能有什么用?

温朝雨笑得无所谓:随你便,正好我不想活了。

后悔,真是后悔,南宫悯抬起手,轻轻摩挲着温朝雨的脸,她动作温柔,眼里却没有一丝情绪,父亲总要我做坏人,别做好人,我少年时不听他的话,救了一个又一个,可到头来,这些人没有一个感激我的,最终还成了我的大敌。

什么时候要是连你也背叛我了,我的心就要碎掉了,南宫悯微微笑着,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所以在你真的戳我刀子之前,我就得废了你的手,叫你握不住任何一把刀。

温朝雨直视着她,沉静的眸光终于在这一刻闪动起来,鲜红的血液从她嘴角缓缓流淌而出,糊在了南宫悯的手背,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面。

可温朝雨还是站得那样挺拔,她甚至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藏在大氅里的手松松垂着,也没有握紧过。

咔的一声,装载着废料的独轮车自废墟之中碾过,压碎了那顶沾满了灰尘的斗笠,将它痛苦地碾成了两半。

酉时末,云华山颠又聚拢起了乌云。

尹秋的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她弯腰去捡,听到遥远的天际闷闷地传来了雷声,像是又要下雨。

武课结束了,弟子们照常拜别了许连枝前往饭堂用食,尹秋在人堆中站了一会儿,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慌,她握着剑柄,脚底仿佛生了根,怎么也挪动不了步子。

回来这两日,院儿里的弟子们都对她甚为关怀,就连平时没打过照面的师兄师姐们也都特地来探望过她,重回云华宫,尹秋自然是欢喜的,可欢喜之余,她又总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却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很快,那雷声离得近了,雨点也跟着砸下来,一滴一滴,晕在青青石板上,像一朵朵摔碎的花。

尹秋!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去吗?

几个女弟子围了上来。

尹秋笑了笑,说:不用了,这几日我都在惊月峰吃的,你们先去罢。

自从傅湘去了明月楼,这些女弟子每日都会来邀请尹秋同行,对她格外照拂,但听尹秋此言便也没多劝,纷纷表达了一番对尹秋的关切和羡慕,就都和和乐乐地走了。

雨势来的很快,片刻的功夫这练武场就已站不了人了,尹秋快步跑到廊下躲雨,走近了才发觉孟璟也提着小板凳站在那里,看样子像是在等她。

自从尹秋回来后,孟璟还没和她说过话,不论是在学堂还是别的地方,两人碰了面都只是短暂的眼神交流,并未搭过话。

你还不去饭堂?晚了可就没热菜了。尹秋掸了掸裙面,主动开口说。

不急,孟璟打量着她,丢了手里的小板凳,嗫嚅着说,正好我有些话想问你你现在有空么?要是急着去惊月峰的话,我就明天再找你。

尹秋看了他一眼,微笑:不急的,你想说什么?

关于尹秋在紫薇教的遭遇,孟璟其实早就听陆怀薇叙述过了,他也一直很想和尹秋谈谈,奈何这两日心疾复发身子不大好,他在课室念书时没机会问,武课也基本都在房里养病,见不着尹秋,所以今日他特意来了,就等着尹秋放课。

然而这厢真的见到了尹秋,孟璟却又发现自己有些词穷,他脸上还带着病气,安静了一会儿挑了个性质如同废话一般的话题道:我是想问你在紫薇教过得怎么样?

尹秋轻轻笑了一下,回答说:还行,比我预想中的要好。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孟璟忽然觉得尹秋像是哪里发生了什么变化,可他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变了,他就这么直白地注视着尹秋,末了才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说:哦

尹秋原以为他还会再说点什么,可孟璟哦了这一声,却是迟迟没了动静,尹秋弯了弯眼睛,问他:你的话说完了?

孟璟看着地面,眉眼低垂着:嗯

他身形虽然瘦弱,但比尹秋要高许多,两人站在廊檐下相对而立,画面看起来倒是挺和谐,尹秋见他支支吾吾的,心知孟璟定是有话要跟她说,却又别扭着不好开口,便刻意侧身道:既然说完了,那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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