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1)(2 / 2)
妈,今天真的是我忙忘记,我给您道歉,但最近确实通告太多,还是先不要安排这事了
他话音没落,就被季母厉声打断,你说什么!什么叫这事?你好像很看不惯是不是?
季明景被她吼得下意识一退,手肘碰到后冷硬的防盗门,再退不了了。
人深吸一气,眼神凌厉,语气刻薄,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季明景不可置信地抬头,他纵然毫无经验,也不是完全懵懂无知的毛头小子了。
季母这话问得他脑子里一激灵,完全难以接受隐私被侵犯的耻辱,从脚底蹿升的寒意一路涌上心脏,藤蔓般将它揪得毫无喘息空间。
妈您说什么呢,我很健康。
他尽可能以轻松的语调,艰难地想要解尴尬,可语调随着指尖,共振似一起在发麻。
作为年近三十的成年男人,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质问这问题,任谁恐怕都要觉得太过匪夷所。
但在季明景这里似乎又并不奇怪,从小到大,季母管他事无巨细,如若不是演艺圈她到底懂得不算多,恐怕都能自告奋勇去当助理了,而在季明景小时候还是童星时,其实她就已经算他大半个经纪人。
季母仿佛完全没将儿子屈辱的示弱当事,她目光如炬地审视他的表情,忽然冷冷一笑。
如果不是生理有问题,那就是心理有问题,你明天跟我去看医生,我看看你到底哪里有问题!
妈!季明景濒临崩溃,我明天有很重要的戏要拍,会暂时不在家。
那就后天,后天不大后天,下个月,你总有时间的。
玄关的灯影幢幢地闪在面前人的脸上,季明景不知是自己在眩晕还是头顶的灯出了问题,他视野模糊,看什么都像在晃,终于无地靠住后的门,勉强扯了扯沉重的唇角,妈,您到底
他说着又自己先妥协般摇了摇头,好吧。
但季母不依不饶,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那些话我都不屑启齿,她脸上露出憎恶的表情,你一直都不谈朋友,甚至连个人都不往家里带,知道的说你是忙成了和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哼!心理不正常!
她撂下狠话,明天,你什么工作都得给我推掉,再去见见今天那个姑娘,要不然你就跟我去医院,如果你再无缘无故找不着人,就别怪我和你爸用上强硬措施,逼婚也得给你逼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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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景不知自己是怎么挪房间的,他只听到一声震天响的关门声,像是换形式的严厉警告。
他仰面躺在床上,让那酸苦的滋味能够借重和吞咽的作用隐匿下去,不用放在舌尖味觉里被动感受。
哪晓得,落进心里只有更苦。
体已经累得不想动,他闭上眼,脑中条件反射细数明天的工作安排,陡然间眼皮一颤,又想起母亲刚的话来。
她让他明天相亲,否则就要去医院检查。
他们那么好面子,真能干得出带他去医院检查的事?
如果去的话挂什么科?男科?性功能?精神科?检查是不是同性恋?话说这东西真能检查出来吗?
季明景一时竟没忍住笑了,笑得连床都在抖,笑得终于让眼泪弥漫上这片漆黑的视野。
他当然知道,同性恋不是病,但时至今日,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了。
他所在的家乡,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二十年前有所省内知名大学在这里建立校,各方面逐渐跟着大学城发展起来,之后升为地级市,愈发繁荣。
只是即便教育提高认知,同性婚姻也都合法,仍然有许多老人乃至中年人坚决固有观念。
一部原因是,再合法能怎样?再合法能生得出孩子吗?本来就生育率下降,以后都搞同性恋去,人类都该绝了。
而另一部说辞更直截了当,称阴阳调和是天地自然的规律,同性结合与伦理相背,总归是非正常的,国家立法是被少数人煽动,早晚还得改来,就看着吧。
争论一直都有,固然少数服从多数,但那少数确实存在,就比如他的父母。
季明景是在高一那年意识到自己的取向的,也是在同年,他两个堂哥的事情被家人发现。
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季家算是市内有些声望的家族,父亲一辈四个叔伯兄弟都算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两个堂哥的其中一个还是全市最好重点中学的尖子生,保送清北的苗子。
可想而知最后的结局,自然是被打散,还散得惊心动魄,一走一伤。
季明景从小就在父母的耳提面命和三令五申里长大,从那件事后更是天天面他们含沙射影的莫名指控和杯弓蛇影的严密监视。
他艰难守着自己的秘密,好不容易熬到上大学,以为终于能够远离那个让人压抑到极点的环境,骇然听说母亲要搬到他上学的城市陪读,并且禁止他住校。
甚至因为学校要求生必须住校,她还亲自去找了校领导。
季明景已经不记得别人憧憬中的大学生活,他是怎么一天天过来的了,只记得他在同学眼里性格孤僻,还是最不遭待见的时代妈宝男。
可他就是窝囊地,无法坚定拒绝,无法坦然承认,或许是已经习惯,或许是他自己心里也在瞧不起自己,所以更不指望别人能瞧得起。
他没有别的办法抗议,唯有一点,在父母的雷霆震怒中,于大二那年转了专业,挑衅般告诉他们他再也不想演戏了。
季明景现在忆,或许那句话就是个暗语,他不是不想演戏,他是不想在他们面前演戏,更是想用这一点小小的挣扎,替代另一场不可能打赢的战争。
可惜就这点挣扎最后也只维持到大学毕业,他还是进了演艺圈。
因为他在走投无路之后发现,去各地方进组拍戏,将是他唯一能短暂摆脱父母控制的机会。
再后来他挣了点钱,买了房子搬出去住,并为让父母接受谎称那是提前准备的婚房。
他本来要买在更大的城市,索性彻底远离的,但父母提出他反正跟组都是要各地跑,房子买在老家还能帮助照顾。
他们的用意很明显,往后季明景也是要在家乡找个知根知底的媳妇,就在他们眼里底下,所以没必要去外地。
季明景只得将房子买在老家市内,他不常在家,即便如此母亲也有理时时过来。
她表面上说是为帮他收拾家里,偶尔晾晒被褥,但季明景万万没想到,母亲竟然还成了侦探,通过家里的蛛丝马迹侦察他有没有带过人家。
当发现没有后,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儿子洁自好,而是儿子是不是有病。
你明明条件又不差,怎么可能没有朋友?
一点有好感的都没有吗?
这绝不可能,除非你有问题。
这就是他那个明明保守固执的母亲,只不过因为没法拉下脸来直接问出,你该不会是同性恋?所以除这个问题以外所有的擦边球,都能被拷问到。
季明景有时候想,他要不干脆说,他那方面真的有问题?他甚至还琢磨过,有没有能让男人性冷淡的药?
但估计真要那样,他母亲就该天天跟在他边监督他吃药治疗了吧。
季明景无声地捂住脸,转头摁灭床灯,直接和衣拉过被角。
他想睡了,手机在这时持续地震动起来。
他以为是经纪人,看也没看便拿起接通,那头传来是中年男人克制而冷漠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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