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 第209节(2 / 2)
如今情况不同,对面摆开仪仗,显然是有话要说。劝降也好,怎样也罢,无论成与不成,能让城中上下喘一口气总是好的。
世子瑒和赵颢在城头,卿大夫们不能代劳,必须南幽侯出面。
国君府的大门被强行打开,南幽侯被请出卧房。没人询问他的意见,侍人被喝令为他更衣,再由卿大夫拱卫,一同去往城头。
面对群臣强硬的态度,南幽侯一改之前脾气,没有拒绝吵嚷,变得格外合作。
氏族们感到奇怪,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国君能合作自然最好。众人没时间多想,急匆匆登上战车,催促驾车者速行。
战车飞速穿过城内,火焚的痕迹四处可见,还有被砸塌的残垣断壁。
南幽侯坐在车上,神情中不见慌张,即使被国人追逐痛骂也是面不改色。这种处变不惊的样子和平日里大相径庭,不免令人侧目。
战车抵达目的地,无需卿大夫催促,南幽侯主动下车,迈步登上城墙。
守城的兵卒见到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敬畏,有一个算一个,神情中充满憎恨。
若不是南幽侯肆意妄为,如何会惹怒北安国,招惹来这场兵祸!
在处理两国关系上,氏族同样负有责任,但事端起因在南幽侯。如果不是他,未必有这场国战。没有国战,南幽不会失土,同袍不会战死,南都城不会陷入绝境。
“昏君!”兵卒们咬牙切齿。如果不是军令自身,怕会群拥而上将南幽侯撕成碎片。
被仇恨的视线包围,来源还是自己的国民,南幽侯似被触动,脚步略有停顿。
“君上,速登城。”一名卿开口提醒,语气中透出威胁。
南幽侯侧头看向他,突然冷冷一笑,目光阴沉,充斥着未曾现于人前的恶毒。
卿顿时一惊,看着擦身而过的南幽侯,心中生出不祥预感。直觉告诉他必须马上阻止南幽侯,不能让他登上城头。可没有合适的理由,他根本做不到。强行拦截反会惹来不善目光,质疑他所图为何。
在卿的焦灼中,南幽侯登上城头,身后摆开仪仗,同世子瑒和赵颢遥遥相望。如果郅玄在场,定会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不久之前,相同的场景在东都城也曾发生过。
世子瑒和赵颢为大幽氏所生,大幽氏和南幽侯同母,双方是不折不扣的血亲舅甥。但在这一刻,双方却兵戈相向,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世子瑒见过南幽侯。年幼时,他随父亲一同造访中都城,遇到入贡的南幽侯,对方还曾抱过他。不想岁月流转,双方再见却是这种局面。
和世子瑒不同,赵颢不曾见过南幽侯,彼此之间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诸侯国联姻是常态,婚姻和血缘是结盟的纽带。一旦发生利益冲入,血缘纽带就会被冲淡。正如赵颢兄弟和南幽侯,在战场上,彼此不是亲戚,而是彻头彻尾的敌人。
短暂沉默之后,世子瑒收敛情绪,同赵颢对视一眼,准备命人宣读檄文。
不想南幽侯突然扑上前,双手按在墙上,大声道:“先君在时,定下世子本为我大姊!”
南幽侯是正夫人所生,能被他称一声“大姊”的唯有嫁给北安侯的大幽氏,即是世子瑒和公子颢的生母!
第二百零八章
无人想到南幽侯会当众道出这样一番话。
南幽氏族毫无防备,全都愣在当场,放任南幽侯滔滔不绝,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趁此时机,南幽侯摆脱群臣桎梏,豁出去一般,相同的话重复数次。不只是在场氏族,连城头甲士卒伍都听得一清二楚。
“先君立大姊为世子,有明旨,还派人前往中都城!”
一语石破天惊,话中透出的隐秘令人心惊,更觉毛骨悚然。
南幽侯扑向墙面,双手牢牢抓住墙砖,用力得指关节发白。
“有上书送中都城,人王知晓此事……”
不等他继续向下说,回过神来的南幽氏族立刻冲上前,不顾对面的北安国大军,只想堵住他的嘴。
“君上有疾,常发癔语。”一名卿开口道。哪怕是掩耳盗铃,也不能让南幽侯的话传出去,否则满朝卿大夫都将被千夫所指,死无葬身之地。
南幽侯被抓住双臂,仍奋力挣扎。动作间衮服凌乱,腰带上的玉佩玉环悉数碎裂。因系带扯断,冕冠自高处坠落,顿时蓬头散发,变得极其狼狈。
南幽氏族素来轻视国君。在他们眼中,南幽侯不过是一具会喘气的傀儡,象征意义居多,根本不存在多少敬畏。
情急之下,他们忽略了君臣之别,也忘记了在场的世子瑒和公子颢。
见对面城头乱作一团,堂堂国君竟被臣子反扭双臂按在地上,兄弟两人同时皱眉。联系南幽侯之前所言,神情变得极为不善。
目及碎裂在城下的冕冠,赵颢眸中闪过寒意。见南幽侯被控制住,有氏族取来绢布堵嘴,当场举起右臂。
“放箭。”
命令传达下去,城头甲士一起张弓。
破弦声中,黑色的箭雨瞬间袭至。箭雨笼罩下,惨叫声接连不断。
南幽兵卒很有经验,破风声传来当时就紧急躲闪,躬身藏在女墙后,更双手抱头护住要害。
南幽氏族就没那么幸运。
尤其是控制南幽侯的数人,无法及时躲闪,被箭雨重点关照,每人身上都插着两三枚利箭。即使没有当场气绝,也是重伤倒地哀嚎声不断。
南幽侯趁机摆脱控制,不顾国君的体面,也不顾兜头落下的箭雨,狼狈冲到墙边,继续扯开嗓子大喊,将埋藏在心中几十年的秘密和盘托出。
他等这个机会等了足足二十年!
当年入贡中都城,他以为人王能主持公道。哪想到期望落空,反被氏族察觉,强行押送回国。自那以后他就被架空囚困,别说接触朝政,一段时期内,他甚至无法踏出南都城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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