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6)(2 / 2)

加入书签

虽然看出皇帝心情仍然不好,可听了这话,李如意心头到底一定。

他正要应声。偏偏此刻,一人从巷中走出。

那人步履匆匆,面色冷淡,迎面与天子相对。

时间拉回一刻之前。

郭信颇为郁闷:自己是成功把云戈带来醉花阴没错,可云戈来了以后,就只坐在一边喝酒。无论花娘还是小倌,坐在他身边以后,初时还能笑吟吟讲话。到后面,被云戈冷待着,时不时还要对上云戈沉沉的目光,一个个都吓得跟什么似的。看吧,笑都笑不出来了。

他叹口气,干脆先叫人离开。花娘在自己身边坐下,小倌则在一边弹琴。而后,郭信端起杯子,问:云戈,你这是何必?

燕云戈瞥他:你只说要来喝酒。

郭信道:是喝酒不错!可也要寻些乐子。

燕云戈听着,眉尖隐隐拢起,并不做声。

他实在很难说:当初你我在北疆与突厥征战,所为正是让更多百姓免遭战乱之苦。可被突厥人掳去为奴为娼是苦,在汉人地界上做同样的事,难道就不是了?

这个念头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有的。也因此,哪怕对大多边城守军来说,在繁重的战事之余寻欢作乐、眠花醉柳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燕云戈也一次都没去过。

可惜世道如此,有些话,只能在心中想想。大环境下,燕云戈也会认为,多半是自己的想法有错。

他难以回答,只含混地应了一声。这副态度落在郭信眼里,让郭信恨铁不成钢,想:他一定还是在惦念那狗皇帝!

郭信凑到燕云戈身前坐下,勾住他肩膀,用心良苦,劝他:云戈,从前皇帝没对你做出那等事,你倒是好好的。有什么事,首先还是惦记兄弟,到如今,怎么反倒

燕云戈说:不是一回事。一顿,到底没了耐性,我要回了。

郭信瞪眼:回什么回?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行,你得留着!说着,又转身去寻在一边弹琴的小倌,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伺候。

小倌进退两难,燕云戈扣住郭信的手,不容置喙:我还有事你不是不知道,今日能出来喝酒,已经是耽搁。

他说到这种程度,郭信皱眉,却也听进去了,压低嗓音问了他几句。燕云戈答了,郭信眼里闪过亮色,笑道:行。我今日找你来,原先也是觉得你这边是不是要有什么变故。如今你这样讲,我就放心了。

说罢,没再阻拦燕云戈离去。屋里的小倌也被他一并挥走,唯余几个女郎。门一关,其中又有笑声。

恰是傍晚,大批人往平康来。

燕云戈一路逆行,未有撑伞。

他从雨中走出,一眼看到了立在巷外的青年。

天色愈发暗,衬得光彩愈明。这样的光耀照在天子面色,为年轻天子的额头、鼻梁镀上一层浅浅的金。

已经病了足足两个月,又被带着雨水的风吹了许久,陆明煜的面色并不好看。饶是如此,一眼望去,天子清冷俊美,气质出尘,仍然很能吸引旁人视线。

燕云戈脚步停下,心中迸发无数情绪。

最初一瞬的惊艳,反应过来后的错愕。最后,则是被窥探行踪的愤怒。

两人相对,陆明煜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刚刚要走,就撞见燕云戈从巷中离开。

他大脑快速转动,想要解释哪怕自己也不知道这会儿应该解释什么,就听燕云戈问:你怎么在这里?

陆明煜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回答因为听说你在这里。

可短时间内,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又太难。

陆明煜勉强道:不过随意在城中走走。一顿,你莫要多想。

后一句话,理应说得更加冷淡、高高在上,这样才能硬气。奈何陆明煜仍在为自己当初下毒一事满心愧疚、悔恨,又如何能强硬起来?

五个字,对燕云戈而言,反倒是印证了陆明煜是为他而来。

燕云戈叹道:陛下真是耳目灵通。

陆明煜听出这不是好话,却只能说:当真没有。

燕云戈却不信。他眼睛轻轻眯起,看着陆明煜,又看着天子身后撑伞的李总管,还有人群中隐隐往这边看来、满目警惕的宫廷近卫。

细细密密的怒火燃起。他又一次认识到,眼前人是皇帝。掌管了天下权柄,对自家任意生杀。他想做什么,都逃不过对方手心的皇帝。

燕云戈原先是真的要走,这会儿却改变主意。

他不打算再和陆明煜纠缠。既然对方能因他来平康就追来,那不妨如对方的意,让他好好看看。

想到这里,燕云戈再度转身。

陆明煜见状,身体不自觉地往前一步,到底迈入雨中。

水滴迅速浸湿了他的头发、衣裳,不过这也比不上全身湿透的燕云戈。

他唤对方:云燕云戈,你做什么!

燕云戈心道一声果然,还说什么没有,真是满口谎话,同时侧头答道:我做什么,与你何干?

陆明煜身体微微颤抖,说:你已经要走了。

燕云戈嗤地笑过一声,说:这又是什么话?我不过是出来买一坛酒。

陆明煜抿唇不答。

伞又回了他头上,雨不再砸落,天边却响起雷声。

他牙关紧咬,眼看燕云戈买了酒,再朝一处花楼走去。

陆明煜跟在他身后。

李如意跺着脚,哎了数声,想要劝阻。偏偏他说再多句话,天子仍然不理不顾。

陆明煜的思绪里仿若只剩下燕云戈一人。他知道自己的状况不对,被莫名情绪攻占头脑。可一旦陷入,就再难挣出。

倘若不是恰巧遇到,他大约已经回宫。可世上哪有什么倘若?他就是见到云郎,被对方误会。想要解释,又不得其法。两个纨绔遇见你了,我不过是听他们说起。这样的话,陆明煜自己都觉得虚假可笑,又如何能让燕云戈信呢?

可他真的没有。

他知道自己做错,如今一意改正,全心相信燕家。宁王府的上下事物他都没有插手,平日更是想方设法为燕家赐予诸多就金银财物。

陆明煜知道这样的补偿太过苍白,燕家多半并不放在眼中,但他总要做些什么。

这种情形中,他怎么可能让人盯着燕云戈?

眼看燕云戈进入醉花阴,陆明煜也跟了上去。

门口的花娘小倌接连见到两个模样好、衣着也好的郎君,眼前俱是一亮,要往人身前凑来。

陆明煜推开其中一个,再抬头,恰好见到燕云戈将一人搂入怀中。

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燕云戈侧过头,似嘲似讽地看了陆明煜一眼。

陆明煜如遭雷劈。他脚步停下,远远望着前方男人,心道:果然是这样。

在他夜不能寐的时候,在他辗转难眠的时候。

更有甚者,时间往前推去,在他为了父皇派下来的差事夙兴夜寐的时候,在他因各部若有若无的为难而夜以继日梳理文书、在外奔波的时候。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