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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容:啊。
两个人隔着柜台坐下,倒真有那么点面试的意思。关容把腿架在桌上,陈越持则坐得笔直。
关容问:你对书的看法是什么?
陈越持脱口而出: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关容就笑,陈越持挠挠头,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吧。
你想要黄金屋还是颜如玉?关容又问。
陈越持没有多想:都不想要。
关容一挑眉:那黄金屋和颜如玉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陈越持很老实,说完看了关容挺久,吐出一口气,我刚才都是把您当成老师,像回答考试问题一样的。我其实觉得书就是书而已。
关容做了个请的动作,陈越持说:书就是书,人就是人,书是人写的,但其实书不属于人。
看书应该是一件没有目的性的事,是这个意思吗?关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陈越持皱眉,迟疑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怎么说,如果书也有想法的话,我觉得它们根本就不想被人当成任何一种药方。如果书是精神寄托,有了寄托两个字就不存在所谓精神了,精神和寄托放在一起我觉得挺奇怪的,精神应该是独立的。有些人不看书就觉得空虚,实际上可能是因为他们自己空虚,不是因为没有书才空虚,就算有了书也一样的。书在这种时候反而是制造假象的。
不过假象也是必须的。人在过生活嘛,总要有点什么东西吊着对不起,我是说期待着,从人的角度来看,在书里找期待总比在色在财里找要好一些。
不对,不能比较。只要不做坏事,在其他地方找安慰的人也不比在书里找安慰的人低一等,这是个人的选择,只是这个选择被人看着
关容一直没开口,陈越持忽然反应过来在自说自话,忙道:抱歉关老师,我乱说的,我读的书不多,脑子笨嘴也笨,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了。
你也太看轻自己了。关容说,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么多话,差点以为你是个只说敬语的机器,变成人就是个小哑巴。平时都想这么多吗?
陈越持耳根红了:我瞎说的。我平时也不想这些。
两个人安静地对坐。陈越持刚开始还有点慌,后来越坐心里越安稳。初冬的光斜着照进来,他甚至有点想睡觉。
在轻微的困倦里面,一切情绪都变得缓慢,只有无法明言的熨贴感在发酵。他看到光柱里有飞舞着的尘埃,像小时候在四合院的瓦房中看光从头顶的采光瓦上透下来。
他蓦地有点不明白,以前怎么会想要跟关容划清界限呢,别人误会是别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影响自己。而且还影响到了关容。
虽然关容不把大多数人放在心上,也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但是这一刻陈越持笃定,自己的态度是影响过他的。
最后是关容打破沉默:明天开始来上班吧。
陈越持慢慢坐直了身体,说:谢谢关老师。也谢谢您来看我,谢谢您的粥,我都喝完了,很好喝。
打个商量吧。关容说。
陈越持点头。关容说:别这么称呼我了,您来您去的我都以为我要过六十大寿了。晚上有空的话过来一趟,我教你一点店里的事情,给你算加班。
别!陈越持震惊地忙摆手,还没上班怎么就加班了?您你是有钱没地方花吗?
关容勾起嘴角:行了,忙你的去吧。
这句听上去像骂人。陈越持笑着站起身,关容立马手掌一竖:不准鞠躬!
陈越持本来腰都开始发力了,听到这句硬生生站住。关容简直没话好说,皱眉:你这小孩真是鞠躬还有瘾了?谁教你懂礼貌是把自己放得这么低的?
那我走了哦关老师。陈越持说。
关容点头:帮我带
手工面包。陈越持笑着接了他的话。
自从到下沉广场,陈越持从来没这么心情愉悦过。他带着笑往外走,一踏出门就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他认出来了,就是上回跟踪过他的关容的追求者。
饶是如此,他的好心情依然持续地在发酵。以前也找工打,但是不曾有过现在这样强烈的喜悦,他感觉到自己跟人发生联系了,至少在当下这一刻,他是愿意接受这种联系的。
陈越持想好了,回去要第一时间告诉妹妹这个消息。没一会儿走到蛋糕店门口,却看到妹妹一个人在柜台后面哭。
第20章 判断
陈越持掀开帘子,妹妹立马转过身去。陈越持理解地没多说,妹妹一直背对他,进了洗手间。
那种快乐的情绪慢慢消融掉。倒不是受到妹妹的眼泪影响,只是像过期了。
等到店里稍微忙过一阵,妹妹才挂着一脸水珠出来,笑说:唉,昨晚熬夜画图了,眼睛肿得好厉害,用水冰一冰好多了。
陈越持并不拆穿她,只是问:功课这么忙啊?
对呢!妹妹抱怨,我们还有通宵自习室,你说这是不是学校鼓励我们玩命啊?那些自习室基本都是我们院的人在用,不过我都没去嘿嘿。我跟我们宿管阿姨关系好,她们值班室灯不能熄,我就去她那里画,她睡觉我做作业,还能帮她看门。
陈越持笑:学习重要,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好的好的好的。妹妹一连串地答。
快到她的下班时间,收拾收拾东西也就该走了。陈越持不抬头,把空间都留给她自己处理。
她背着包朝外走,陈越持眼里是她书包背后一个稻草人挂件。挂件随着她动作在半空中摇摇晃晃,逐渐停下,又猛地一动,消失在余光中。
越哥,妹妹转过身来,小声说,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陈越持一怔,妹妹说:我没有赌博,没有干坏事,就是这段时间花得有点多,但是还不到问我爸妈要生活费的时间。她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一发工资就还给你!
陈越持仔细观察她的脸,她自以为镇静,但是他在她眼睛里看到了恐慌。他最后应了:嗯,我正好这个月的钱还没划走,等下去自助银行转给你,你给我个卡号。
妹妹松一口气,眼眶立刻就红了:谢谢越哥,我知道你也很缺钱,真的太谢谢了。
没事。陈越持并不讨厌她的直白,要是有事情要帮忙也要说,雷哥和我都很想帮你的。
妹妹忙点点头,写完银行卡号,逃一样出了店。
蛋糕店打了烊,陈越持带上给关容的面包去书店。店里的顶灯没有开,只柜台那块儿还亮着。
关容在柜台后的桌边坐着,面前是一个夹角,夹角里放着一台电脑,主机就塞在电脑桌下面。那处空间很有限,就看到关容的腿以一种不很舒服的方式屈着,膝盖骨突出。
来了?关容也不回头看。
关老师。陈越持应。他粗粗观察了一下,觉得可以把电脑桌后面的那堆东西搬开,清扫一下,主机朝里面推一推。这样用电脑的时候手脚能舒展一些。
他把手工面包递过去:关老师,你总吃这个胃会不舒服吗?
关容沉默了一会儿,说:也没有总吃。有时候就是尝尝味道,还有的时候买回去就忘记吃了。
既然不总吃为什么又总买?陈越持疑惑,但还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和礼貌,并没有贸然问出口。关容很领他的情:你还会做其他的吗?
暂时就会做这个,陈越持说,大师傅说学做糕点不能一个赶一个。
关容笑笑,把店里的账本给他:你先看看,我给你讲店里的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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