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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幼儿园已经放学好久,瓶子和老师在园门口等着。陈越持停车匆匆跑过去,瓶子抬起头瞅他一眼又低下头,不来牵他手也不开口。
老师,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他一边道歉一边伸手,瓶子来,跟哥哥去找容叔叔了。
瓶子朝前一步,但是没有要他牵。老师示意他借一步说话,陈越持把零食袋交给瓶子,跟过去。
您是瓶子的哥哥?老师问。
陈越持答:我跟他家里人很熟,今天都忙,所以我来接的。您应该接到过电话?
老师点头:是。就是想跟您讲一下今天的情况。
去少年宫的路上,瓶子坐在后座,陈越持推着自行车走。小孩始终沉默着,陈越持喊了他几回他都不应,陈越持忖道:我也没有爸爸。
瓶子倏地抬头看他。陈越持冲他笑笑:瓶子帮哥哥保守秘密?
看他飞快点头,陈越持说:我不仅没有爸爸,还没有妈妈。都去世了。
瓶子张大嘴巴看着他,陈越持又讲:我才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但是你看我现在都长得这么大了。瓶子不要听小朋友们乱讲,你有爸爸的,他也很爱你,他只是有事去了其他地方,离你跟妈妈稍微有点远。
他担心自己说得太直白,正想怎么找个补,就听到瓶子开口了:那他会来找我吗?
陈越持条件反射地想说会,但他并不清楚瓶子家具体是什么情况,后来还是咽下去了,诚实地说: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
到了少年宫的钢琴教室门口,里面只有关容一个人。他正在弹《绿袖子》。陈越持牵着瓶子,一大一小默契地伫立原地,直到一曲终结。关容放下手,瓶子跑过去扑向他双膝:容叔叔!我爸爸会来找我吗?
关容看陈越持一眼,说:这要问你爸爸。
瓶子嘴巴一瘪就要哭,关容捏住他嘴,问:那我问你,如果你爸爸一直不来找你,你怎么办?
他会这么应,一点也不出陈越持的意料。陈越持安静地等着,听到瓶子说:那我就跟我妈妈一起生活啊。
你喜欢妈妈吗?关容又问。
瓶子斩钉截铁:喜欢!
有多喜欢?
最喜欢!
你觉得跟妈妈生活好吗?
当然啊!
那你喜欢爸爸吗?
瓶子想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呢。幼儿园的小朋友说我没有爸爸,越哥哥说我有,在很远的地方。
有没有都见不着啊,所以小朋友怎么说都不关你的事。关容耸耸肩,像在跟成年人对话,那他不来找你一切又没什么改变。容叔叔以前跟你说什么?别人有的东西如果你没有?
别人有的东西不一定是好东西,没有就没有。瓶子回答,认真思考,但是爸爸是东西吗?
对咯!别人长疮你也要长吗?爸爸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干嘛非要有。关容起身,让他坐在琴凳上,手指按压出几个单音,来,一边弹一边想。弹着弹着就想好了。
等瓶子开始练习,关容退了几步,陈越持走到他身边,轻声问:关老师,你也不怕他有阴影?
能有什么阴影?关容抱着双臂,跟没有爸这件事本身比起来,我们说的话都不算什么。而且他爸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越持说:他过两年就懂了,到时候还是会难过的。
懂了再说。关容应。
陈越持更小声地问:那他爸爸是
关容转头看他。对视了几秒,陈越持不明所以,关容示意他再走远一点:我跟你讲一件事吧。
第25章 故事
陈越持跟着关容走到边上。关容侧身靠在窗框上,朝外看。陈越持不催他,也朝外看。他想起秋天在这里见到关容,但记忆带着盛夏的味道。
你是什么时候学的钢琴?关容忽然问。
陈越持想了想:大概小学开始学的吧,或者跟瓶子差不多大的时候不过好些年不弹了。忘记了。
关容点点头:瓶子妈妈很喜欢钢琴。
这句过后的沉默很绵长,陈越持认真等着,不催也不问。关容好像在回忆什么,再开口的时候说:我认识瓶子妈妈的时候,她是后街一家酒吧的小姐。她稍大我一两岁,我叫她敏姐。她人长得好看,脾气也好,客人多,跟同事关系也近。但是刚开始我真的觉得她烦,她太爱管闲事了。
我在后街待久了,偶尔觉得做小姐的人在某些方面单纯得不得了。世故的当然很多,都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久了,但不少人还是很有期待的。有些小姑娘会被鸡头骗感情,身体和钱都白白给别人了,还有的女孩子其实什么都不懂,就是觉得好玩。你在这里什么样的人都能见到。
陈越持有点惊讶,但依然没打断。关容又说:以前她们店里有个小姑娘,跟后街一个来打工的年轻人谈恋爱,怀孕了,那男的想跑,敏姐半夜起来逮着人,小姑娘还护着,没办法只能放了。怀了孩子怎么办呢,又没结婚,生下来没爸爸,得拿掉啊,但那姑娘舍不得,表面上答应敏姐要一刀两断,背地里还连着的,拿辛苦钱去养男人。敏姐没直接劝,就找人盯着那男的,有一回半夜把小姑娘直接带到宾馆,把男的跟另一个小姐堵在了床上。
后来那姑娘就把孩子处理了。敏姐让她别做这行了,给她钱送她去学个手艺,她不听,身体养好了还继续当小姐,但是跟敏姐闹掰了。现在自己在外省开了个店子。
你觉得敏姐这么管别人的事对吗?到这种份上,关容忽然问,还把自己管成仇人了。
陈越持一愣,皱眉想了一会儿,老实地回答:我不知道,我不是当事人。但是如果我是敏姐可能也会这样做。
关容笑了,说:她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一个小姐。她是被逼无奈进来的,但她不把小姐这个行业当成下贱事情,只是把这当成一份工作,可是她又聪明得很,也知道别人怎么看她们怎么想她们,知道明面上的社会容不了她们,她们的生活也没有人可以真的完全接受,所以别的人都想要感情,她没想过。她做这个老是护着别人,霸王花一样谁面前都挡。她真的什么都管。
关容掰着手指头:小到教人家怎么用安/全/套,怎么应付麻烦的客人,带着人参加艾/滋/病调查小组的活动,开解别人的感情问题,大到帮人还钱帮人躲债,收留没家的人。还帮人捉奸。她们店里的人都喊她姐,比她大的也喊她姐。
她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爱管事,她家里复杂得很,以前也是个无底洞,她还一直朝里面填。我为她打抱不平吧,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得很。还说我心眼小。我长这么大没人说过我心眼小。
我本来以为她是最清醒的一个人了,但是她也要犯糊涂。
陈越持忽然心里一凉,他已经知道故事的结尾了。
猜到了?关容侧头笑看他,低声说,她后来怀孕了,比以前帮过的小姑娘更荒唐,因为她根本没有谈恋爱,她怀的是客人的孩子。她爱上人家了,但是她不承认。
关容下巴朝瓶子的方向一点:喏。
综上所述,关容说,爸爸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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