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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的人刚刚错身,陈越持听到一句:你怎么认识这种工人?
这种工人,这种是哪种?
陈越持虽然不觉得冒犯,但莫名有点在意。他忽然想听关容的回答,但脚步已经将他带离现场。
周末在便利店,陈越持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拢共不到两千,还被压下五百。但已经比预想中要好。
下午他去仓库搬货,店长欢姐后脚进来,趁着没人将他喊到一边,把团成团的几张百元钞塞进他兜里。陈越持忙去挡,欢姐就笑:知道你省,每天饭也不好好吃,先拿着,又不是白给你的。下个月也要给的。
陈越持还是摇摇头,把钱掏出来递还过去。
欢姐蹙眉,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又小声说:下个月给你算正式,还能涨三百。
她转身要走,陈越持喊了声,她回头指指旁边的货,佯装怒道:闭嘴干活。
陈越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把钱妥帖地收好,开始干活。
晚上交了班先去街尾,那里有atm机。照例把这段时间的钱打出去,剩下来的除掉房租还能剩两百。两百已经够活很久。
这个点下沉广场没什么热闹生意,当然除了靠近红灯区的那一侧。按说国内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红灯区的,可是人们都这么叫。
周围没什么人,陈越持侧靠着挡风玻璃,发了一会儿呆。
后来他站直身体,又立了几秒钟,调整好神情与姿态才朝外走。
走了没几步到街口,正好撞见不远处一男一女在吵架。陈越持本想绕开,不妨一转头就看到两个人撕扯起来,那男的居然抬手给了女生一巴掌。
陈越持停下步子,看到那人高马大的男生抓住了女生手腕。女生奋力挣扎挣不脱,哭着喊了句救命,无措地往周围看。
路灯光透过来,陈越持这才发觉是认识的人,也是经常去便利店的客人。红灯区那边的女孩子。
他其实是不想惹事上身的,但那姑娘一直在哭,犹豫两秒还是大步跑上去,拉住那男的,喝问:你干嘛?
干你屁事!男的破口大骂。
离近了陈越持才看清,这人挺年轻的,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应当是正在上大学的年纪。
看到陈越持,那姑娘猛地又挣了一下:弟弟!
我说呢,男的冷笑,是有新相好的了。
陈越持皱眉,不想在言语上多纠缠,说:放开她。
凭什么?
没看她不想跟你走吗?
僵持了片刻,男的上来就要揍陈越持,拳头挥过来被陈越持躲开,愈发恼羞成怒。女孩子要去拉他,被甩得趔趄一下。
第二拳打过来的时候陈越持还没动,对面的人却突然一个踉跄,是被谁从后面踹了一脚。陈越持侧身一让,看到另一个男人。
又是那个叫关容的。
陈越持忖了忖局面,暗自松开已经攥好的拳头。
男的本来盛怒,扭头见到关容,明显一愣,顿时怵了。他惹不起又咽不下气,脸上表情就有些挂不住。
警告过你的。关容说。很平和的语气。
那姑娘拉住男的,忙不迭地道对不起,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男的不耐烦地甩开她,走了。
等人走远,姑娘抹抹眼泪。她站得端正,头微微垂着,喊了一声:关哥。
下沉广场果然是小。
关容半天没应,过了好半天忽然叹口气,温和地说:回去用冰敷一敷脸。
姑娘抽泣一声,应了,从地上捡起小包匆匆离开。
陈越持站在原地,有点不明所以,又有了点揣测。
谢谢您。他说。
关容没应他这声谢,只是说:这条街很乱,不要什么都管。
陈越持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应,他其实没有那么正义。关容转身要走,他看着他背影,出乎自己意料地脱口而出:那您不是也管了?
他本来以为得不到回答,有点懊恼自己的话。关容却转回来:我就是这条街的人。
言下之意很明显,陈越持虽然在这里打工,但他依然是个外来者。
陈越持怔怔,吐出了另外一句让自己更懊悔的话:可是这里是红灯区。
关容看了他一会儿,笑起来。
第4章 可能
陈越持本来没什么,被他笑得有点懵。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笑,略有点不自在地转头,朝周围看了看。
关容收了笑:是红灯区。
陈越持啊了一声,没话可说。
红灯区虽然是女性从业者多,但也有其他不同性质的店,还有男人接待男人的陈越持这段时间虽然没真正深入过那个区域,但因为离得近,或多或少都知道了些。
再或者陈越持还听说过,很多店都是有鸡头的。作为管理者,鸡头如果由好看的男人担任,有些事情会容易得多。
跟强硬的手腕相比,用感情作为控制女人的手段,压榨油水的时候会更方便。
做男/妓好歹算是自食其力,做鸡头似乎就可恨了。然而关容这人身上有某种不好形容的气息,让人很难把他和这种事连起来。
短短几秒,陈越持脑海里已经过了太多可能。关容朝他走几步,靠得很近了,倾身,放轻声音问他:做吗?不收你贵的。
陈越持反应了两秒才发现他在说什么,猛地后退一步。
关容笑笑,说不清是玩味还是无所谓。站直了身体。陈越持有点不理解,也低声说:您看上去这么正经
然后呢?关容问。
陈越持刚才就屏着呼吸,半晌才长出一口气,说:应该找一个另外的正经的工作。
我有正经工作啊,关容说,他把正经两个字咬得稍重,反而显得整串话语轻佻,我是少年宫的钢琴老师。
那更不能做这个了!陈越持不由自主提了声音。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僵了一会儿,陈越持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不是不是瞧不起您,那个
不做就不做吧,关容好像忽然丧失了跟他对话的兴趣,虽然还笑着,但姿态莫名有些冷漠,我做什么也跟别人无关。
说完冲他礼貌颔首,走了。
陈越持看着那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怔了半天。第一次在便利店见到就是满脸血,可即便是那时候,也没觉得这个人这么奇怪。
离开下沉广场并不代表一天劳作的结束。这一晚陈越持去了一家杂货店搬货,攥着三十块钱回到出租屋已经凌晨两点。
早出晚归,或者晚出早归,陈越持每天在出租屋的时间平均一算,顶天也就五个小时。
因此他已经不太在意这屋子是怎样地在对人进行压迫。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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