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盐 第13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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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安德烈不能恢复,留下的身体便如同一幅画,一个死物。不会再可爱地耍坏心眼,不会跟前跟后叫我哥哥,不会抱着我的腰索要亲吻,不会在董事会上冷淡地说出见解,然后转头眼巴巴期待夸奖。

我不要这幅画。我不要一个没有知觉的漂亮木偶。

安德烈本可以熠熠生辉,过着令人羡慕的生活,却因为我这个平庸的哥哥被抹灭了一切可能性。如果这是对他过去犯错的惩罚,那也该足够了才对。

我原谅他了,把弟弟还给我。

强忍泪水,我轻轻刮了下安德烈的鼻尖:“天天看哥哥忙里忙外,和你讨厌的那俩人都没空见面了,是不是在偷着乐?”

不知为何,他骤然松开手指,串好的珠链散开,圆溜溜的彩色珠子从桌面滚下,劈里啪啦落了一地。

小汪连忙过来收拾,尽量将桌面上剩余的那些拢做一处。我顿时没了伤春悲秋的心思,又好气又好笑地戳了戳安德烈的额头,无论如何不愿将疯字说出口,只是说:“小傻子。”

色彩斑斓的串珠满地弹跳,安静的房间里立刻热闹不少。我弯腰去拾,刚捡了几颗在手里,面前却出现了一只白皙纤细的手。

我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安德烈。他仍然安静而空洞的凝视着我,却将手掌摊平,送到我眼前。

一颗完全透明的无色玻璃珠,是这批珠子里最特别的一个。

清澈,干净,像个一触即破的梦。

因为安德烈突如其来的举动,我被巨大的惊喜击中,反应过来后一叠声叫小汪打电话给医生。

其实我也明白,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安德烈找回自我意识,只是心里揣着一点微小而不切实际的期待——也许奇迹会降临在我身边,让他一觉醒来恢复如初。

这是本周第三次请医生来做检查,得到的结果和前两次如出一辙:需要继续观察。

总归是个好的开始。安德烈没有按日常作息午睡,等送走医生时已经表现出困倦,小汪带他去卧室休息。

兴奋稍微冷却,我拿出手机,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杨沉打来的。我这才想起,今天我和杨沉本来应该见面商谈陆长柏的事。

此刻是下午四点四十,而约定的时间……

是两点。

我瞬间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回拨过去,杨沉却迟迟没接电话。发了几条消息也未见回复,这件事又不能让宋城派来的司机知道,我只好下楼,打车去定下的地点。

等我赶到那里时早已过了五点,侍应生说有一位杨先生还等在里面。迟到这么久真是说不过去,不知道杨沉又要如何发作。

我揉了揉眉心,硬着头皮推开包厢的门,一个翘着二郎腿玩手机的青年人见我进门,立即站起来:“哎哟,许哥,你来了?”

“杨柯?”我愣了下,“怎么是你?杨沉呢?”

杨柯和数年前我见他时几乎没有区别,细长眼,脸上挂着笑,身上有种不正经的调调。他作为杨沉的表弟,两人唯一相似的地方大概就是高挑的身材。

杨柯解释道:“杨哥本来是在等着的,但他下午四点有个非常重要的会,不得不回去主持会议。”

“我有点事,耽误了一会儿。”我说,“他发个消息不就得了,何必叫你等着。”

“这不是免得许哥你来的时候没人嘛。杨哥说了,还得是我来,毕竟许哥你认识我,换了别人许哥你可能转头就走了。”

杨柯没什么本事,还能在杨沉身边鞍前马后,混到不少好处,少不了会看人下颜色。当年他发现杨沉对我不一般,便一改初见时的不屑,对我十分和睦;如今更是客气,我一落座便殷勤地端茶倒水,顶了人家服务生的活。

“这是杨哥带来的文件,他说这个会恐怕还得开半小时,让许哥你先看着,具体的事等他到了再说。”

杨柯递来一个密封的文件袋,一双眼睛偷摸着上下打量我。我端过茶喝了一口,见杨柯瞟得差不多了,出声问:“看出什么来了吗?”

他被戳破了也不恼,咧嘴一笑:“这不是好几年没见了嘛。感觉许哥你变了不少,刚进来时我都没敢认。”

“你倒是半点没变。”我虽然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莞尔道,“我能有什么不同?”

杨柯一拍手:“哎,这一笑,就有点似曾相识的味道了。”

我没准备在外人面前看这些东西,乐得和他闲聊:“怎么讲?”

“让我组织组织语言。”他摸着下巴,看了半天后点点头,“我实话实说,许哥你可别见怪。”

我无奈道:“要是记恨你,我早把你弄死八百遍了,还差这一回?”

“也是。”杨柯脸皮挺厚,大剌剌地说,“许哥你不是推门进来吗,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样子特唬人。眼睛往我这边一扫,眼神那个深沉,冷冰冰的,我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不过你笑起来和以前差不多,和气,看着好说话。”

我摇了摇头:“扯得太离谱了。”

“许哥,你平常不照镜子?”杨柯故作诧异,“几年前你和杨哥站一起,怯生生的,完全就是杨哥包养你。现在不一样了,许哥你往外一站,说不是个人物都没人信。”

他说得夸张,无非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加上在铭德也算发号施令了一段时间,气质有了些许改变。

杨柯拍马屁拍得太明显,弄得我很想告诉他,你嘴里这个深藏不露城府高深的我在s市当了大半年便利店售货员。

“其他的也就算了,有一点我得反驳。”我忍俊不禁道,“杨沉长得那么好看,怎么看都是我包养他。”

话音刚落,包厢的门再次被人推开。杨沉迈步进来,他眼神锐利,俊美的脸上略有些不虞神色:“你们在聊什么?包养?包养谁?”

杨柯如临大敌,隔着桌子拼命对我使眼神。我施施然往椅背上一靠,勾起个笑容:“说我包养你。”

不知是不是外面寒风太冷,乍一进入温暖房间,杨沉的耳朵尖居然可疑地红了起来。他抿了抿唇,拉开我身旁的那把椅子坐下,轻咳一声:“胡说什么?”

对面杨柯惊到合不拢嘴的表情很有意思,我扑哧乐出声,不过本只是开个玩笑,此事就算掀过去了。

没想到还没等我开口,杨沉借着杨柯起身为他倒茶的功夫,又靠近我耳边,极快地低声补了一句:“不是说过了要平等相处吗,不许想歪点子。”

这回轮到我目瞪口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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