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雪爪 第3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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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吹了手里头的火折子,倚在栏杆上又啜了口茶,这才慢悠悠地说,“裴若敏啊,我本来呢,也没想跟你怎么着。无非你对我好,我也花点儿钱哄你开心,反正嘛,我有的是钱。谁知你偷盗叶兄之物,几近陷她于不义。我长孙茂,是没什么本事,除去爹娘兄弟溺爱,手头有几个臭钱外,生平还有个美名,叫做‘两京第一嘴臭王’,说真的,这称呼得来,也不是盖的。我这嘴臭王呢,平生最憎恶你这等无情无义之人,若换做是个男子,今日若不骂得他祖上十八代棺材板漂洋过海渡过东瀛,有人便以为我枉做了这两京第一嘴臭王。我今天不骂你,只是念在你一个姑娘家,脸皮薄。你不要觉得,今天我没说难听的话,你便觉得和我有戏……”

不待长孙茂说完话,便听得那女子一声尖叫,半笑半泣道,“行啊,行啊。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同我过不去。那好,那好,那我也将话撂在此处——今日我若得不到慧孛流陨,你们这辈子谁都别想再寻到除恶业。”

叶玉棠蹙眉,这姑娘莫不是被逼疯了?

长孙茂听得这话,回想起往日细节,起初乃是裴若敏小用心机,向她递送秋波在先。平日送姑娘一点小小赠礼,倒不见得又旁人狮子大开口,只有她,胃口越来越大,不仅欲望似个填不满的大窟窿,还朝三暮四,脚踏两条船。他对此人,却算得上是足够有情有义了,没想到竟被她玩了一遭。

再一想叶玉棠,也是个人物,平白无故被她摆了一道,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长孙茂同理心起,看叶玉棠更觉亲切三分,此刻便胜出替她抱不平的心来,自己倒是不在话下:“那好。既如此,你倒提醒了我。你和我之间呢,是不可能再发生点什么了。如果说可能发生点什么,那也只可能发生在我和叶玉……棠儿之间。等薛匠师拿慧孛流陨造出神兵,第一件,我便送给送给棠儿好了。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长生,算是圆了我这无名之辈一个小小祈愿,一愿棠儿武功盖世冠绝天下,盛名永驻。二愿,我和棠儿情义长存。”

叶玉棠听得皱眉,道,“你他娘的叫谁棠儿?谁他娘的和你情义长存?”

长孙茂没皮没脸地笑道,“我这慧孛流陨可是为你竞得的,区区一个称呼罢了,也没占多大便宜,棠儿你也不要太小气。”

叶玉棠骂道:“不是,我和你无冤无仇,无情无份,你拍它做什么,你有钱烧的?”

长孙茂道,“我乐意。何况,从前没有情义,往后就不能有了吗?”

叶玉棠道,“你是不是有病?”

长孙茂道,“棠儿说我有病,我就有病。而且我觉得我和棠儿之间,往后确实可以发生点儿什么故事。”

那胡姬敲了敲玉案,宣告慧孛流陨以黄金五千两的价钱成交。

但楼阁之上,竞神兵之人,和允诺的神兵赠与人之间还在隔空互骂。

胡姬听在耳朵里,大抵也觉得是一件风流事,颇识大体道,“好的,好的。长孙尊客,这慧孛流陨你已得了,可要去请薛匠师亲制神兵?”

长孙茂道,“立刻就去。”

正要转身下楼,便听得裴若敏咒骂了一句,“人人都当你视金钱如粪土,是快意恩仇的大侠,谁知你如此沽名钓誉,坐收渔翁之利。叶玉棠,你为人当真恶心!”

她说完这话,猝不及防,对柳虹澜要害之处狠狠踢了一脚。

柳虹澜痛呼一声,四肢劲力一松,令裴若敏趁机从桎梏之中挣脱出来。

裴若敏轻功不佳,就此自四层楼高之处直直坠落下来。

裴沁见状,大叫一声“若敏当心!”自三层楼高出飞身而出,将她裹与怀中,两人一同在地上滚落出数尺。

裴沁这一下摔得不轻,整个几近头晕眼花。

裴若敏从她身上爬起来,仓皇跑出几步,于狭窄长廊之中正面撞上长孙茂。

长孙茂身量高阔,将她直直往前逼退几步。

裴若敏直至此时心中仍还惦记着慧孛流陨神兵在他之手,不免语调乖巧,柔声讨好道,“长孙茂,你别生气……”

长孙茂笑嘻嘻的说,“你一小姑娘,看着乖巧,骂起人挺利索啊?你见我没骂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挺好啊?”

两人说话之间,裴沁已撑着茶案,追了上来,一把将她拽住。

她原本想说,若敏,这五湖论剑,我们不论了。把剑还了,跟师姐回去,师姐陪你同师父面壁,一起受罚,一起改过。

裴沁心中滋味万千,一见裴若敏,眼眶泛红,诸多话也不知从何处讲起。

不及她开口,裴若敏却狠狠拍开她的手,道,“你是来帮她讨除恶业的吧?我可真羡慕她啊,我使劲浑身解数,到头来,世上什么好处都轻易让她给得了。”

那模样,像极了从未得到过好东西的孩子,向来艳羡别人。有一日突然什么都有了,比别人都多,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多,便自以为扬眉吐气……倒头来却又被人抢走,统统交到了另外一个本就比她富足的孩子手里头。

她实在是委屈极了,既丢人,又恨极;她的虚荣连同她的骄傲皆让她不能回头,她只想要一个崭新的地方,一个可以很快的、重新拼凑起自己的自尊的地方。

裴沁摇摇头,“若敏……”

长孙茂本想说,你这师妹早已同旁人做了别的交易,自是不会再回头,今日不逐,倒是养虎为患。劝不动了,又何必白费唇舌?

但思及裴沁顾念师门情义,此刻必不会信他这三言两语。

便只淡淡说道:“你这师妹,好高骛远,小小师门,哪里装的下她?”

裴若敏闻言,微微躬身,狂笑起来,“是呀,凤谷那犄角旮旯,我早待腻了。山高水远,何愁没有去处!”

裴沁几步追上去,水边突然驶来一艘小舟,舟行极快,划船之人,看装束,乃是羁縻藩镇来客。裴若敏在岸边稍稍驻足,那小舟也稍等了她片刻。

裴若敏立在栈道,一笑,“我苦心经营,得罪师门,倒头替叶玉棠做嫁衣……休想。我必不可能让她如此轻松快活。”

说罢,跳上小舟。

那藩镇来客以内力划舟,不过眨眼之间,小舟便已消失在众人视线。

长孙茂几步上去,心道,果然。慕容宏通乃是吐谷浑死士,三年孜孜不倦递论战血书,本意生死局,但实则,但凡这吐谷浑第一高手战死中原,吐谷浑便可顺利成章背离大唐,接了吐蕃橄榄枝,连同吐蕃进犯藩镇。

除恶业一被盗取,便破了杨翁计谋。故此,慕容宏通一到江南,番邦眼线探得除恶业去向,便递重金,令劫复阁盗取此物。而中途却杀出了个裴若敏,番邦眼线见她机警,觉得可化为己用;而裴若敏也需要一个强大的依靠。

故此,递了重金的番邦人士自然可以出入金玉楼。

而倘若柳虹澜与她撕破,裴若敏也有第三条生路可走……

做出这样的决定,她便决计没有想过要回头。

彼时叶玉棠终于摆脱那群疯狗似的黑袍客,从金玉楼三楼一跃而出。

裴慧蹲在门口帮她拦人,她声若洪钟,此刻大声呵斥黑袍客:“别追了!东西都拍完了,还追什么追?我们又没有搞破坏。”

叶玉棠这才得以轻松脱逃,几个起落,坠到两人中间,蹲在地上大口喘气,骂道,“这群狗|日的细作,别人练内外家功夫的空档,他们净顾着练这狗屁轻功了,好生厉害,跟个牛皮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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