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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夙迎上她的目光,神色很是平静。

容离抿起唇,索性不问,她觉得华夙之所以不说,多半是在试探。她现在万不能让华夙猜到,她

就是洞衡君。

作者有话要说:=3=

第115章

华夙定是故意的。

容离只字不问,装作对这村子的名字并不在意。

自相识以来,她好似与华夙未有过什么分歧,向来这鬼说什么便是什么,她还是头一回差点着了道。

她眼睫一颤,眼皮子颤巍巍抬起,如此说来,村里的人果然是盲女杀的。

盲女还抱着屠夫的尸体,掌心里躺着他的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她肩一抖,忽地哭了起来,哭得悲恸,好似一颗心已经千疮百孔。

也不知她对陈良店究竟是恨还是爱,明明在那经受过彻骨的痛,却还要冒死回去。

屋瓦上好似有雨滴渗了下来,正一滴滴往盲女身上浇,可烛光一映,却见那水滴雾黑似墨,如丝似缕,分明不是雨。

容离仰头,眸光跟着下落的黑雾一垂。

黑雾如水般滴落在盲女脸上,渗进了她的皮囊,连丁点墨迹也未留下。

容离本还困惑,后来想起,浇灵墨本就会将魂魄四分潜匿。

盲女揽着屠夫的尸,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猩红的五指在他空洞的眼眶边上摩挲着,一边呢喃:不是你,怎么还不是你。

屠夫已说不了话,魂都不知被甩到哪儿去了。

华夙紧皱着眉头,从屏风后步出,缓缓走到了盲女身前。

盲女一双眼还是灰白,本该继续装作看不见她的,此番却抬起了眼,正视起面前的鬼来。

容离扶着屏风,不知华夙这是何意,可在盲女抬头的时候,她忽地明白了,原来这瞎子是装出来的,盲女本就能看见华夙。

看见了为何不逃?

盲女仰起头,眼眶里淌出了两行泪,她却问:那位姑娘呢。

容离知晓她是在问自己,也从屏风后走出,轻声道:夫人,我在这。

盲女面露悲戚之色,我还料你是受她要挟才上的山,凡人怎会和鬼祟这么亲近了,天塌了么。

华夙垂头看她,你为何不跑?

盲女掌心里还捧着一对眼珠子,苍凉一哂,我以为他是我的薛郎,我要守他,怎么能走,没想到他亦不是,到头来,都不是他。

她仰着头打量起华夙的长相来,我还是头一回见你,你一来我就认出来了。

她捧着眼珠子的手一拢,伸出一根手指朝这鬼的胸腹指去:里边的东西,还是从我这要去的。

华夙没有应声,好似没想好要如何开口。

盲女流着泪,问道:此番你是为何而来?

我灵相受损。华夙这才开口。

盲女头晕目眩般,身子略微一晃,你想和当年幽冥尊一样将墨血要走么,可你有所不知,我的真身不在此处,要想得墨血,得我心甘情愿交出真身。

容离在边上扶着屏风,心下猛地一跳,若要你心甘情愿才能见到你的真身,那幽冥尊又是如何见得到你的真身,他是如何诓的你?

盲女冷声:他没有诓我,是我一时大意。

可华夙却道:他诓你了。

盲女瞪直了眼,紧拢五指,似想将掌心里的眼珠子捏碎。

华夙淡声道:来陈良店前,我去了一趟鬼市,在敲竹鬼口中得知,灵竹成笔少不得你。此事知道得是晚了一些,但别的事,幽冥尊尚在时,我便有所耳闻。

盲女声颤:何事?

华夙看向她怀里那具尸,我知道你要找的是谁。

盲女瞪直了双目,说话声抖得愈发可怖,谁?

华夙慢声道:他生在陈良店,却姓的薛,是村里外姓人所生,吊梢眼,薄唇,左撇子。

你盲女愕然,竟知道他。

华夙面色平静,我甚至还知,你与他大婚当日向他坦白,你是妖怪所化,他不但不怕,还想你将真身带来,让他看看。

盲女疯了一般,嘶声叫喊:我本该与薛郎白头到老,可洪涝忽然来了,淹没了房屋,也将我和他冲散了,那天的浪来势汹汹,状似瀑布泻下,等我找到他时,他躯壳里空空如也,再也不会冲我笑了。

容离听她怒嚷,双耳嗡鸣了一阵,这喊叫声尖锐得叫她头疼。

盲女哭道:我与他新婚,当夜本该是洞房花烛,不想还未等到月上梢头,枕边人便凉透了,而我的真身也被幽冥尊掳去。

屋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几人问:哪儿死人了,怎会死人,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没看错,屋檐上一大团乌黑的雾倾泻了下来,随即一块皮被撑起,我房里平白多了个人影,一个妖怪把在那把莽夫给杀了!

你、你去推门,我倒是不信了,这世上还真有妖怪?

要开门你自个儿开门!

华夙猛地弯腰擒住了盲女的肩,将她拖在地上走,转而又揽了容离的腰,飞身往窗外去。

容离忙不迭搂上这鬼的脖颈,唯恐她一个没揽紧,自己就从半空跌下去了。

屋门被踹开,尖叫声传至街尾。

屠夫歪着脖颈躺在地上,脸上两个血淋淋的窟窿,眼珠子不知到哪去了。

除他之外,屋里再无别人。

凌空离远后,华夙落在街角,松开了擒在盲女肩上的五指,淡声道:那时你悄悄下凡,扮作了凡人,在山中找不着方向,恰碰见了一穿着短打的男子,你一问三不知,他当你失忆,将你带到了陈良店。

盲女跌坐在地,仰着头惊愕地看她。

城里还下着雨,雨水淅淅沥沥,将她头发衣裳全打湿了,分不清脸上哪是泪,哪是雨水。

华夙淡淡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从何得知此事?

盲女抬手捂住心口,好似要喘不上气。

容离站在屋檐下,身上干干爽爽的,她正想从袖口里拿出画祟画一柄伞,手忽被按住。

华夙按着她的手,收好了,先别拿出来。

容离只好作罢,垂下手靠着墙老老实实站着。

檐下的灯笼还在亮着,那晦暗的光映在盲女的脸上,许是被雨打湿了脸的缘故,那一张脸比缟素还白。

华夙又道:你这百余年剥了多少人皮,若你修为一如当年,想必根本无须剥什么人皮,直接夺舍就是。你装作深山失足,再被带回陈良店,是想古戏重演,找到那姓薛的转世么。

盲女紧咬着牙关,你为何知道,是谁同你说的?

你明明已有主意,偏还要问我。华夙道。

不知那盲女有未听懂,容离却听明白了,那姓薛的到深山打猎,又恰碰到了失了方向的哑女,这一事绝非巧合。

盲女猛摇头,你在诓我。

华夙却不是会好言相劝的,冷声道:你自己掂量,我说的可有半句是假的?

盲女泪如雨下,哭得双眼通红,我不信,我定能找到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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