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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江淮仁这个江阀之主,如何的杀伐果断,冷酷无情,他却知道这人唯一的软肋,且一早就拿捏在了手里。

说来也不奇怪,从来视人命如草芥,无比薄情寡义的一个人,大概就是因为将自己所有的情绪尽都给了已逝的妻子吧,鳏寡了这么多年不愿续娶妻室,连女儿也因此爱屋及乌,那是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

他站在殿门口这么微一出神的功夫,宫人已然通传完毕,皇后与丞相相携而来迎驾,萧祉面上带起了笑容:骆儿,前些日子得了几件稀罕物,今日带了来,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那神色很是温柔,江淮仁微笑着展了眉,江骆眼中也泛起了光彩,似乎被暖暖的春日阳光笼罩了。

第66章 、恩公

入北原皇宫三日了, 楚归只见过呼延浩沐一面,是匆匆经过侧门的时候,那人还特意转身回来盯着他看了一眼, 又拍拍他的肩膀嘀咕一声。

虽然他没听懂,但想来,应该约等于领导视察时的那句好好干!

期间他又见到好几个挎着黄金弯刀的侍卫,估计和他一样,都是从擂台赛选出来的民间勇士, 再一打听, 有人进宫已好几年了, 仍然做着看大门的活计。

他此刻算是明白了, 这个所谓的弯刀武士无非就是个博得民望的幌子,赐予宝刀还给个近卫的名头, 来证明他这位太子爷对勇士是如何的器重, 实际上呢, 统统打发到外围做些杂活,全都挂着个空架子而已。

楚归见这些人每日擦拭宝刀,珍若性命一般,心里坏坏的想, 还不知道上面的宝石是真是假呢,这批发似的弯刀武士, 分量可真是水得可以。

看来再这样下去,也得不到什么正式近身的机会, 他可不耐烦继续等,摸了摸路子,第二天夜里便窜到了太子的金帐前。

毕竟不是来行刺的,点晕了帐外两个守卫之后, 他刻意加重了脚步,所以刚刚一进到大帐内,桌前两人已经直愣愣的朝他望了过来。

呼延浩沐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从容笑问道:十斤?你半夜来见孤可有什么要事?

除了十斤两字,后面长长的一句自然没有听懂,但楚归对这人的气度却有些欣赏,不愧一国的太子,大半夜被人闯到寝帐里也能安然自若,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想想这位以前在中原混迹过,他也没耽搁功夫,直接用大定官话表明了身份:耗子?十年前的柳营,你与另外一位一起欠下我的救命之恩,可还记得?

说完了,从怀中摸出狼牙一亮,他刻意从萧祈的密室里将这定情信物偷了出来,便预着在这个时候做个凭证。

呼延浩沐茫然了一瞬,接着就是又惊又喜,不自觉就站了起身,带着浓重口音的定国话:你,你是那个小恩公?

很好,恩公两字落地,这事儿多半已有了谱。

楚归有些高兴,收好了狼牙,又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两手空空毫无威胁,自来熟的凑了上前,在桌边寻个地方盘膝坐下,喧宾夺主的招呼:嗐,别客气,坐下说!

趁着人再度落座的当口,他从旁掠过一眼,将另外一人也打量个清楚,是个留着长胡须的中年人,肤色较黑,可是略平板的五官看上去怎么都不像是个草原人。

他也没想太多,能这个时候留在太子寝帐内议事的,绝对应该是心腹之类,尤其这人虽然眼带警惕与审视,可也没有提出疑问或自动回避什么的,明显是在等他开口,道明来意。

太子殿下,此次冒昧前来,实在是有件要事想请你帮忙,还望看在当日的情分上,与我一个方便。楚归直视着对方的眼眸,很是诚恳的说道。

恩公但讲无妨,是缺少金银还是想要谋个一官半职,只要我做得到的,尽管提就是。

看来这位北原太子是个爽利的性子,得知他的身份后,连孤也不称了,改口为我,竟然可以注意到这样的细节,可见对他的感激,多多少少是有些发自内心的,这让楚归脑中的印象又好了三分,话也更加的直白:

我想要的不是这些,只想确定一件事情,再请太子殿下给我些凭证罢了。

哦?桌边两人都露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听闻北原近来从大定的官造匠作处购了一批军备,我就想知道这事儿的真假,若是真,还请太子殿下为我说明详情,给个依据,其余的,我别无所求,只此一事而已。

可这只此一事显然超出了两人的预料,空气静止了好一会儿,呼延浩沐也没能给出个答案。

楚归也不着急,开始悠闲的四下打量这豪华金帐的内部陈设,也算是给对面主仆俩留个互通眼色的机会。

欣赏完两排黑漆描金的地柜,又将墙面挂着的装饰熊皮盯了许久,毛绒绒的视觉勾起了他几分手痒,强行按捺了,再把眼光落到近处,将桌面那个纯金底座的琉璃沙漏瞟了几眼。

是个很精美的西式造型,他在脑子里略略思考了一瞬,不知前世那些个西方国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以后也不晓得有没有机会去逛上一圈。

呼延浩沐终于开了口,只是稍有些答非所问:恩公,是大定国人吧?这幅相貌想必也是虚的,不知可否露出真名与真容,再与我说说这事儿和你有什么牵扯干系?

话说的很客气,但其实为难之意却很明显,意思是希望楚归能够坦诚一些,他也好就着利害关系权衡利弊,再来考虑要不要报这个恩。

楚归自然听明白了,想一想,反正已经接近了正主,面目什么的,他随时都可以再换过,真的假的也没那么要紧,于是背过身去,捣鼓了一小会儿,再转回头来以真面目开口作答:

我姓楚名归,大定云州出身的无名小卒而已,至于这桩事与我的牵扯也很简单,江阀与我有灭族之仇,皇帝也好,丞相也罢,太尉也算在内,这三个与我都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可惜啊,我孤身一人,对方又实在势大,不如就想个法子令其内部先斗上一回,能削弱一些是一些,所以,太子殿下,这对你北原而言也算是有利之事,不如,就此成全了我?

如愿见了恩公的真面目,呼延浩沐有短暂的失神,他是万万想不到天下还有长成这般模样的男子,想要形容却又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词汇,没等他回神,身边那位长胡须的先接了话头:楚公子这是想拿了江淮武的错处,逼得他们甥舅相疑?

楚归眼光转了过去,这一口标准的大定官话,还带着些京味儿,北原太子的心腹居然是个定国人!

这位?

呼延浩沐连忙介绍了一下,却也没有透露太多信息,只说是自己的语言老师,姓卫名如风,恩公无需见外。

楚归其实也没那么多的好奇心,随口问过一句就算,此刻点头应道:卫先生猜的不错,江淮武一国之太尉,手握重兵,想要对付他何其艰难,只不过,这是他的优势却也是劣势,若是与什么叛国谋反的事情扯上丝毫瓜葛,他的权利越大,那便死的越快。

卫如风抚掌赞叹:楚公子所言极是,再坚固的堡垒可也挡不住从内部攻破。尔后,朝着自家主子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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