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后面的是什么陈宫自然背的下来,他微微蠕动着嘴唇,看着眼前一群从未读过书、甚至于都没怎么见过竹简的人在她的讲述中通读了《郑伯克段于鄢》。
然而讲这一篇,不过是一个木匠的嘱托罢了。
死死盯着那个将声音不断调整为郑庄公与颍考叔、仿若是真的两个人在对话的小姑娘,他如今脑海里想的并不是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是曾经自己听着师父在还没见到她时对她的评价。
“妖孽”。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嗯?”
等到她把整一篇《郑伯克段于鄢》讲完还给后面的繻葛之战开了个头,周围的人听着故事满足散去,嘴里还时不时说着“大儿子小儿子”,陈宫突然知道自己彻底看不明白眼前的人:“你在……”
“我在做什么?”
折扇轻轻地抵住了他的唇,她的眼睛里含着些许笑意,确认他不再开口时才笑眯眯地又转过身,顺手捞走了几枚五铢钱:“我不过是在讲故事罢了。”
聪明人看得出来她在干什么,但是前提是要聪明,也要能够放下那些看法,敢跟着她来这种“愚民”才会来的茶摊。
这不是现代社会,这是汉朝。不管是世家还是门阀,东汉末年时阶级已然彻底稳固,士族与普通人已经彻底划分了界限,不再会互相通婚,甚至于偶尔还会认为他们和普通百姓不是一个种族。文字和知识牢牢掌握在他们的手中,普通人从来没有见过一次竹简,甚至于最多活不过35岁。
济南外在曹操还没有来的时候已经百里无村落,士族之下是乡绅,乡绅之下是豪户,一层层剥削下去有钱拿多开心,最底层的死活算得了什么?
她是想要开民智,但是开民智可能么?在这种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可能么?
就算不可能,每个人对知识的渴求都是一样的,能够来听自己讲故事的人,也并不是只有能够付钱的那些。她声音能够传得很远,能够让闲来无事的城里百姓听见,也能够让角落坐着的乞丐听见。所有人都能听见,都也可以再去告诉别人,那就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黄巾已起世道已乱,现在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某种意义上,最好的时代。
“你这么做,如今这位济南相知道么?”
“他知道啊。还不如说,他挺希望我多讲点的。”
看着确实是为了自己着想的少年,姚珞的眉眼温柔了几分,同时又把手里的铜板散去了角落乞丐的手心:“我认识时他也是巧,东家刚把济南的桌子掀了把城外的豪强全砍了一遍,回来就听到我在说书。”
砍了城外的豪强?东家??
刚来济南还不知道这些,陈宫感觉到自己手臂又被她用折扇给敲了一下,跟着她往前时看到她步伐轻快,眼里的笑意愈发明显:“砍了三五个巨贪四六个大贪,回来的时候居然能在这种小地方歇脚。你是不是要说‘宦官之后,就是没礼节’?”
“他没有对你怎么样?”
看着陈宫错过眼神不想看自己的样子姚珞又勾起嘴角,没有再说什么刺激他的话:“你想什么呢?我才十一岁。不说这些,你住哪儿?我送你过去。”
是的,姚珞只有十一岁。但是十一岁的她已然能够掌控一城百姓民心,可以嬉笑怒骂说着左氏春秋,救下因为难产被生母厌恶的婴儿。
他呢,十一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城中一间普通客栈罢了。”
“说嘛,我送你去,顺带着还能给你折个价。”
“不用,但我有个问题,希望你能够回答我。”
感觉到陈宫停下了步伐,姚珞有些困惑地回过头,下一秒却看到他对着自己十分认真地发问:“你想要什么。”
“姚珞,你想要什么,你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看着眼前认真的少年,姚珞没有再用折扇抵住下巴,而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你呢?你读书识字满心策论,为了什么?”
“为了实现我想,匡济天下。”
然而黄巾已起天下再难安定,你匡济天下,又是为了谁匡济天下?
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姚珞也顺着他的话继续下去:“那么在你看来天下安定,什么是必要的。”
“那自然是需要一个有威望而具仁心的主公。”
那你后期投吕布是为啥?他有啥仁心?是把赤兔马送了关云长,还是因为他收了貂蝉啊?曹老板历史上大意失亲爹屠了徐州城,这次有她在绝对不可能了好么。
在内心腹诽了好多句,但姚珞表面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只是继续抬脚往前。
“姚珞,你开民智是为了曹孟德?他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去做的?”
“嗯?很简单啊。”
她看着身边困惑的少年,脸上的笑容突然灿烂了起来:“就凭他来到济南,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了那些地主豪强与贪官。”
“我看到他睁开眼睛,看向了你口中的愚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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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在济南干得事情挺多的,节选三国志中所说,“闻□□至,咸皆举免,小大震怖,奸宄遁逃,窜入他郡。政教大行,一郡清平”。当然还有些加了演义内容以及自我私设,希望大家不要太考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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