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6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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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再唱歌跳舞了,在被这个世界渐渐忘记。

梅笙遥有一段时间机械性翻身按摩喂饭洗澡换尿布到大脑麻木,只能靠阳光来分辨恍惚间日子又过了几天。

后来渐渐游刃有余,在忙完日常任务以后还有时间看看书,或者帮池霁挑睡衣和小首饰。

“师哥,我好想出去玩。”

“师哥,江绝今天又去扫墓了,你想不想和他说说话啊。”

“师哥,我想吃炸鸡了,你早点醒呗,醒了我们出去逛逛……”

“师哥最近都瘦了,也不知道听不听得见我说话。”

梅衡忙完琐事再回家看儿子,差点以为这儿住了两植物人。

“不行——”他斩钉截铁道:“梅笙遥你听清楚,你得找个人换班照顾他,不然你真得疯了。”

梅笙遥小声道:“我想吃炸鸡了。”

“还有蛋挞。”

“梅笙遥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少年仰起头看他,摇了摇头:“没听见。”

“你得保护你自己的精神状态,”梅衡深呼吸道:“不然池霁没醒你先完蛋了,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想参加任何人的葬礼了——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

梅笙遥呆了一会儿,良久道:“非要这样?”

“你必须得选个人换班,我来也可以,你信任的任何人都可以,我去替你跟他们说清——”

“叫谢敛昀来。”少年突然道。

“什么?”

“他欠池霁的。”梅笙遥淡淡道:“这事不用再问了。”

梅衡终于熬到2018年,靠《神佑之选》能分散几秒荒诞人生的不安全感,和谢敛昀在电视台开会时见过很多次。

他酝酿了很久,在一个足够安全的节骨眼里,和谢敛昀隐晦地讲了这件事。

“我儿子在照顾一只夜莺。”

“你方便过去帮帮忙么。”

谢敛昀愣了很久,起身就和梅衡走了。

他不能在梅家和电视台之间来回切换,所以坐公司里后勤组买菜买水果的车出门,换乘三道,最后扮作建筑工人才进了老宅。

防的不是韩渠,是无孔不入的狗仔。

这里的存在,这里藏着的人,绝不能让多的任何人知道。

哪怕是在走进梅家老宅的前一刻,谢敛昀都觉得这是一个圈套,又或者是某种捉弄。

他亲手触摸过池霁的骨灰,这一年像疯子一样到处托人化验,临了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然后指纹记录,声纹登记,瞳孔识别。

再然后,梅衡给了他一把金钥匙。

像是童话里斩除荆棘以后的最终奖励。

梅衡拍了拍他的肩。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

“记得多晒晒太阳。”

梅衡走了接近四分钟后,谢敛昀才转动钥匙,终于打开了那扇门。

他听见了心电监测仪的停顿响声。

梅笙遥正弯腰给池霁换新洗好的睡衣,抬头一看见谢敛昀张口暴喝:“不许看我师哥的屁股!”

谢敛昀硬生生止住脚步,听从指示多看了眼熟悉的屁股。

还挺翘。

他就一动不动地站在六米远的地方,看着梅笙遥换衣服翻身,喂营养剂和拴手链。

手链上还缀了个红宝石小狮子,警告意味很明显。

谢敛昀站的腿都僵了,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梅笙遥。”

“嗯。”

“他是谁。”

“是池霁。”

“他是谁?”

“池霁。”梅笙遥压着怒意看他:“做了三次手术,现在后脑勺的头发都没恢复多长,我好不容易才养胖了一点!”

谢敛昀伸手按着自己的额角,良久才又问道:“刃刃他们知道吗。”

“暗示过了,但禁止探望。”梅笙遥拍了拍手,像资深护工那样用抹布沾了消毒水擦床头柜和防护栏,漫不经心道:“我再不出去转转,我爸会神经绷到断裂的。”

“他希望我找人换班,谢敛昀,你欠他的。”

狐狸眼青年定了定神,目光一寸一寸地掠过柔软被褥,许久才落在宁静的睡颜上。

“是啊。”他轻声道:“如果我那年没去英国,该有多好。”

哪怕根本遇不到池霁,让他成为另一个国家不够耀眼的普通演员,也该有多好。

他们都太贪心了。

什么都想要,却又什么都留不住。

梅笙遥并不喜欢这种情绪流露的场合。

他利落地把三块抹布拧干净晒到阳光下,然后像当年做专辑那样,一板一眼地叮嘱每天的流程。

怎样翻身,怎样按摩脖颈和重点关节。

怎样给毫无知觉的家人洗澡洗头发,怎样处理尿袋和护垫。

“每天消毒一次,喂营养剂三次,”他叮嘱道:“师哥现在有吞咽反射了,一日三餐都可以打成糊糊,但你不能喂太多。”

“还有,师哥不吃芥菜,别喂那个。”

谢敛昀凝神听了很久。

“都记住了。”

梅笙遥盯了他两秒。

“我在这再停留几天,然后出去放风大概半个月。”

“电视台的事情我会远程处理,或者移交给苏总。”谢敛昀平静道:“后天最后录一次节目,然后就不用再出现了。”

“那倒不必,别引起某些人的好奇。”梅笙遥疲倦道:“我爸说spf这两年一直在洗牌,虽然清走了好几个老总,但还不算彻底稳定。”

谢敛昀嗯了一声。

“行了,我出去陪我爸吃个饭,他最近瘦的颧骨都出来了。”梅笙遥指了指旁边的衣柜书柜杂物柜:“这些你自己熟悉,我懒得讲了。”

“回见。”

少年走了两步,在黄昏中又回头看。

谢敛昀静立在病床的右侧,他停在病床的左侧。

池霁就安静睡在中间,脸颊柔软的让他想起白蔷薇花瓣。

少年顿住脚步,走回了池霁身侧。

温柔地看了很久。

梅笙遥低声道:“我好爱他啊。”

他自己都分不清这种感情。

眷恋,亲近,悔意,恐惧,又或者是最年幼时的一份雏菊气味的铭记。

糅杂了太多记忆和时间,没法标记和归类。

少年俯身亲了一下他的脸,果真像在亲一朵花。

他抬头时再次看了眼谢敛昀。

“我走了,晚点见。”

谢敛昀突然开口了。

“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上,遥遥。”

“你去和邬医生聊聊,我可以帮你预约时间。”

梅笙遥笑了起来。

“我病的可不轻。”

“等这些混账事都结束了再说吧。”

门被关上以后,黄昏也结束了。

最后一缕阳光悄无声息地滑走,远处有几声布谷鸟的嘀咕声。

夜灯自动亮了起来,隐在床边隔墙里,是暖黄色。

谢敛昀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膝盖发疼了才终于坐下。

“我就知道。”他喃喃道:“你不会走。”

“池池,我这两年简直像个傻子。”

“刃刃挺过来了,薄玦去时音院做了教授。”

“龙笳忙得够呛,上次应酬喝倒了胃,打针时还得躲着视频,生怕被薄玦看见。”

“我好久没写歌了。”

“本来这次刃刃赶时间,他七月末要出专辑,我该为他多做点什么的。”

“可是在键盘前面坐了好久,脑子里全是空的。”

谢敛昀抬起手,想碰一下青年的脸。

他犹豫了太久,以至于最后碰到的时候,几乎像抚摸月琴一般在确认对方的温度。

他过去五年里,拥抱过霍刃和梅笙遥很多次,甚至在薄玦失恋以后也主动抱过他。

可是和池霁的身体接触,一直克制而有限。

再回想起从前种种,每一场表演,每一首新歌,每一次共同仰望的烟火和无尽光芒,早已都模糊如泡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类为了逃避痛苦的本能反应。

“……怎么瘦了这么多。”

谢敛昀用鼻尖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背,握着他的右手,声音放得很轻。

他原本以为,自己做过的最错的事,就是连累霍刃以至于留疤。

那件事会困着他一辈子,永远不可能被忘记。

可那仿佛只是海啸来临的一次浪潮。

他在一七年的开始就被吞噬湮灭,现在独来独往,就差一个人煮青菜粥。

然后精神恍惚地全部喝干净。

“梅笙遥很久没有和我联系过,他说你一直在缓慢恢复,现在能吞咽,偶尔还会动下手指。”谢敛昀埋头靠着他的胳膊,低声解释道:“我一直在满世界找你,甚至托朋友写了程序,到处调卫星图像筛查你被偷到去哪儿,怎么这么久了都不给我托个梦。”

“池池……”他梦呓般的叹息一声:“原来你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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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笙遥幼年/青春期都有过严重创伤,剧情里一直有隐晦点明身份与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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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的情感可以自行理解,纯兄弟情也合逻辑。

反思了一下,谢池&梅池if线之后会交给我的朋友大青花鱼自行发挥,完结之际可以免费浏览。

正文会一直写到霍刃唤醒池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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