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2 / 2)

加入书签

血液放缓着速度,连心跳都在不断沉没。

他回忆着自己和池霁最后说过的一句话,回忆池霁从牢笼中一跃而下,又在绽放的白昙花中迎风跳舞的样子。

心脏再次开始绞痛。

所有记忆和思想都再也无法逃离这个桎梏,他似乎也在沉沦陷落,灵魂挣扎着不见光亮。

池霁被刺激了。

但如果是性别羞辱,如果只是那些污言秽语,他一定能扛过去。

可如果韩渠亲口或者亲手让池霁有了什么错觉,让他觉得自己是整个corona的累赘,是所有人的负担——

“池池的抑郁状态和你们息息相关。”邬医生一度温和叮嘱道:“要让他觉得他是被你们需要和在乎的,让他能够拥有归属感和认同感,治疗也会变得更顺利。”

“他对你们的热爱是最真实也最炽热的。”

“抑郁症患者很容易有自罪心理,这也是需要物理戒网的原因。”

“一旦让他产生自己给所有人增加太多负担,是欠下太多罪债的错觉……”

霍刃猛烈抽气一声,心脏再次被攥紧压缩,痛到几乎要跪下来才能支撑身体。

疼痛如同电流般在贯彻他的全身。

裴如也在他栽倒之前快速接稳,示意其他人接替致辞,扛着他的肩膀快步往不远处的医疗室走。

还没有等往外走出几步,青年又一手捂住心口挣脱开他的支撑,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然后长跪在棺樽旁侧,红着眼睛却无法再流泪出来。

站在远处的戚鼎看得心焦,询问性地看了眼苏绒。

我们……要不要告诉他?

苏绒无声摇头。

变数太多,他们现在赌不起。

至少要再等两年。

葬礼结束的最后一秒,霍刃才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转身往外走,不再与任何人告别。

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有自己的未来和生活。

即便池霁不死,未来六个人各自结婚成家,未必真的能像从前憧憬的那样住在大房子里。

他这一刻感觉到的只有背叛。

谢敛昀签字他理解,薄玦签字他也理解。

可是龙笳,我喊了你这么多年的哥哥。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他脚步突然踏空,下一秒就被疼痛完全卷走意识,再度回归混沌。

-3-

洛杉矶,海边别墅。

管家和女佣们难得忙碌起来,进进出出着添置新家具和摆件。

他们的老板似乎终于有结婚成家的意向,居然带了个人回家——这么年轻的黄金单身汉可不多,不谈恋爱才像有问题。

但裴如也带回来的那个人,虽然模样俊俏,但是脸色苍白,似乎一直在生病。

最初带回来的时候是在发高烧,听说在飞机上都吐过好几回。

后来靠药物硬是退了烧,可又像个盲人,谁也不看,来家里一个月了,从来不吭声。

青年便像是化作寒冰一般,深陷在房间一隅里裹着毯子昏睡度日。

既不肯与任何人交流,每天进食量实在少到没有,要靠营养针维持状态。

谁看了都心疼,哪怕并不知道他是谁。

这青年脸庞深邃,一看就是个有锋芒的好孩子。

怎么就病成这样,要多久才会好起来?

顶级的心理专家经常过来会诊,其他医疗人员也进出不休。

病名是心脏神经官能症、应激障碍综合征、中度焦虑和重度抑郁。

心脏的疼痛是内在情绪的外化表现,本身并不是脏器病变。

但也会一阵阵地发作。

裴如也最初是深夜工作时,发觉他昏睡时蜷着身子,疼到脸色发白。

后来渐渐就陪着他一起入眠,用体温和怀抱不断地给予安全感。

治疗还在持续进行中。

转眼春夏度过,初秋将至。

时都的那些名利纷争都化作遥远的号角声,被这里的阳光和海风吹散到几不复存。

spf,采彼,osc,娱乐圈,全都在距离的隔绝下变作了抽象的符号。

裴如也在签字时垂眼看了许久,无意识地为霍刃辩护了几句。

“不管怎么说……刃刃他会好起来的。”

“患者幼时长期处在高度应激环境里好几年,还目睹了母亲被家暴的全部历程。”医师耐心解释道:“根据您的叙述,以及他现在的状态,挚友去世和归属消失这两件事,无形中是在引爆他自幼年以来的全部负面情绪和痛苦记忆,把他的被攻击感和不安全感扩张到了最顶点。”

“现在的这种症状,本质也是一种自我防御和自我保护,请您一定要给他更多的包容和陪伴。”

每天要吃的药有四种。

他最开始进食困难,后来男人俯耳哄了又劝,这才渐渐开了口。

裴如也公务缠身,绝大数时间都陪伴着枯木般的青年工作度日,每天都会低喃着和他说很久的话,或者把他抱到轮椅上,带他去沙滩上逛几圈。

青年并不会应答他的询问,冷漠地如同一方寒石。

这是ptsd的典型症状。

他陷进去了,很难再出来。

不管是童年时被虐待的无数往事,皇冠和池霁的彻底消失,一切都是在彻底颠覆他的自我认知。

接触现实反而会变得更加痛苦。

“霍刃,你选择的是corona,是姜叔和整个spf十年磨一剑的作品。”

“不是任何跟风出道的小团体,不是随意散漫的自由偶像。”

“你和corona的其他五个人,都将共同承担和这个团体共生死的牺牲。”

“一旦做出这个决定,就将永远没有回头的路。”

记忆中的幻影就坐在他的面前,像十字路口的掌灯人。

“所有合同无法约束阐明的一切。”

“都将被献祭给无尽的名利。”

男人十指交叉抵在唇间,目光洞察而悲悯。

“霍刃,现在你拥有最后一次离开的权利。”

他迟疑着伸出手,想要再看一次那份合同上白纸黑字都写着什么。

可再拿起来时,却是池霁温柔如初的笑颜。

老师。

我听了您的话,全都献祭了,不是吗?

进食,睡眠,隐私。

恋爱,情绪,话语。

健康,空间,欲望。

可是为什么连灵魂都会变成祭品?

他们是有史以来夺得皇冠的最年轻组合,出道第六年刚开始就拿到了最高的荣耀和认可。

代价是——

他的家人,他的家,他的全部。

裴如也再度推门进来时,霍刃就裹着毯子坐在落地窗前,膝上落了一片殷红落叶。

后者垂着睫毛静默不语,良久才回头望门口一眼。

false今年有希望入围,在疯狂吞并资源之后一路高升,营销事件每个月都做出爆款,在群龙无首的内地人气飙升的如同又一轮造神运动的开始。

就在今天,领队已经放话出来,说自己要带着团队夺到皇冠。

他的刃刃还在生病,不能急。

就算回国,也需要重新把身体调养回原来的状态,很多事都要一步步地安排。

即便霍刃不出手,裴如也布局做事也没有打算给韩家留任何后路。

他清楚刃刃是一时被刺激到精神崩溃,没有办法缓过来。

可韩家必然要被连根拔起,斩作血泥。

他放不下,霍刃更不可能放下。

“今天喝了两杯水,进步很大。”裴如也坐在了他的旁侧,将电脑摆在他们的面前,没有动他膝上的红叶。

“要不要看几部录像?”

霍刃漠然地看着屏幕,没有给任何回应。

裴如也帮他把毯子裹好,倾身按开了文件。

画面一闪,是梅衡的访谈录像,画质模糊失真到发黄,很有上个世纪的特色。

霍刃呼吸停顿了几秒,有种自己又在做梦的迷幻感。

梅衡十五岁时还在街边卖鱼,被星探看中之后阴差阳错入了行,第二年带着专辑出道,直接爆红大江南北。

他年轻时面容俊秀,如今也保养得宜,谈起过去时笑的很坦然。

年少成名,十八岁时就在时都体育馆开了个人演唱会,当晚座无虚席堪称盛景。

随之而来的还有种种非议和谣言。

车祸门,艳歌门,抄袭门,他从艺二十余年,站在名利和争议的风口浪尖,依旧姿态平和,笑容温润。

他坐在主持人的身边,慢慢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如何意外受到赏识,如何通宵写歌作曲。

正当红时遭遇车祸,紧接着挚友罹患重病很快去世。

一重又一重的打击,就好像是坠入命运的漩涡中。

“对于拥有同行的新生代,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男人沉吟片刻,再度看向镜头。

霍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些,错觉中仿佛在与他直接对视。

梅衡在前四十分钟里回顾了人生中跌宕起伏的许多片段,此刻的神情怀念而释然。

他停顿好几秒才开口,声音蕴着力量。

“你要踩着疲惫和痛苦继续往前走。”

“你要迎着非议与中伤去选择。”

“你要成为唯一的光。”

霍刃看着梅衡微微颤抖,深呼吸着想要控制住自己。

他突然被带离无尽的涣散状态,真实又凌冽的空气开始在肺里膨胀。

过去,现在,未来。

苦难和荣耀让他一度被抛掷到找不到自己的心跳。

每一句话都仿佛是昨天响起,让他看到当年还没成团前时的那个孤独又执拗的自己。

他已经快要忘记有关这段录像的过去。

有关corona的一切记忆都太过深刻,就好像他天生就和其他五个人在同一个家庭长大,这辈子都不会分开。

在正式加入corona之前的所有记忆反而都模糊到失色,一度像从未存在过。

裴如也用指背帮他擦拭脸颊,再度打开另一段录像。

一个清秀瘦削的少年坐镜头前,望着他们笑着眨眼睛,颇有十五六岁时的自信爽朗。

“你好,我是霍刃。”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