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之盒(1 / 2)
“啧。”
澄从书中抬起头, 并不意外地,她看到的是一张烦躁的面孔。
大约是又在哪里卡关了的死柄木弔使劲推下按键,但依然没有改变落败的命运。他握住游戏机的手猛地用力,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其砸向墙角。
但就在脱手前一秒,死柄木勉勉强强地压抑住了破坏欲, 只是不耐烦地把它掷在了桌面上。
澄看了那个幸免于难的游戏机一会, 然后将目光转向死柄木。
“不如……”
死柄木没等她说完, 就没好气地把游戏机推了过去, 澄合上书放到一边, 转而拿起游戏机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自己对这样的流程竟然已经开始觉得习惯了。
当澄尝试着通过让死柄木碰壁的关卡,死柄木则百无聊赖地翻开了澄今天带来的书。
和过去的情形相比,这是一个颇具倒错意味的场景。
“《超常黎明期》啊……又是这种无聊的书。”
虽然这么说, 死柄木还是顺着澄做了书签的地方, 看了下去。
“你知道超常黎明期吗, 死柄木?”
澄一面专注地看着屏幕, 一面问道。
“……算是吧。”他说,“所谓的超常黎明期,也就是因为个性的忽然出现, 社会所进入的一个混乱阶段, 然后一个领袖在这个阶段出现了……”
死柄木忽然止住了话头, 那个让他敬畏的人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也是他之所以了解这一阶段的原因……那个男人在这个时期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他在官方文献上已经找不到相关记录了, 所以被认为只是被编造出来的传说……”澄惊讶地抬眼看他,“而且,哪怕在各种传言中,他也被塑造成极端邪恶的支配者形象,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领袖’这种说法……能告诉我你的观点吗?”
这是死柄木弔应当讳莫如深的秘密之一。
在这里结束对话才是正确的选择,死柄木从理性上明白这件事,但在对方的注视下,他被某种力量驱使着,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因为他足够强。”
死柄木说。
“他的强大和恐怖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所以不管他是正义还是邪恶的,都不妨碍他成为领袖。”
“你是这么想的啊……”
澄想了想。
“我并不反对你的观点,但我认为,如果他真的存在,并且影响力延续至今的话,光是凭借个体的强大,大约是不够的——在传言中,他拥有大量信徒,那么至少,他是个了解如何洞悉人心的人。”
“……”
没有特别在意死柄木的沉默,澄将话题拉回了《超常黎明期》。
“因为当时个性才刚刚出现,所以被称作‘黎明’,而如今,个性社会已经比较成熟,相对稳定的英雄体制也建立起来了……”
“我讨厌英雄。”
说到这个词的时候,死柄木的表情陡然阴郁下来。
“为什么?”
澄轻声问他。
“为什么啊,不如说,外面的这些人,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能够心安理得地生活着呢——”
死柄木反而笑了起来,他将脸转向窗外。
“明明只要一点意外,这些人眼前的快乐就会彻底粉碎,但他们却麻木地享有着幸福……这真是令人不快至极,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英雄。”
“他们自诩为稳定的维护者,实际上什么也做不到,除了带来这令人作呕的景象以外。”
“所以,我不止憎恨英雄,我还憎恨这些人虚伪的幸福。”
“每一秒钟,我都想要毁掉这一切……不。”
死柄木说,他的目光落在澄的脸上,猜测着她将会出现的惊慌失措或是厌恶不解的表情,产生了某种将昂贵且精致脆弱的艺术品恶意摔碎的快感。
“我总有一天会这么做的,我要让秩序彻底崩溃。”
——“然后呢。”
然而,他所听见的,却不是碎裂的声音。
死柄木开始发现,那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易碎品。
“……你在说什么?”
“我在问,然后呢,死柄木?”她竟然轻轻笑了笑,“如你所说的,将现存的秩序推翻后,你又想在那废墟里建起什么呢?”
“我……”
这是死柄木完全没有考虑过的问题,破坏就是他设想中的终点了。
“你没有想过吗?”澄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失望,“那这么一来,你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在恼火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能做到一切,而你的所有举动也只是为了宣泄不满,所谓的‘破坏秩序’不过说说而已……”
“不是的!”
死柄木猛地站起来,慌张的人此时变成了他自己。
“我一定会做到,只要有——”
只要有老师的帮助!
本想这么告诉她的死柄木脑海中忽然闪现澄刚刚说过的话。
她说:“你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在被否认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寻求更强大存在的庇护,连死柄木也说不出这不是小孩子才会有的举动。
“死柄木,我不是在轻视你的想法。”
她微仰起脸,认真地看进少年怔然的眼底。
“我并不完全觉得你的想法邪恶或是不切实际……唯独让我认为你幼稚的一点,只是你的自我定位而已。”
澄说。
“你说着你要推翻秩序的时候,把自己放在了局外人的位置……秩序不是不可挑战的,事实上在就我所见任何一种形式的人类历史中,它都在不断更替。”
“但是,没有一次的剧变,不是建立在‘人类’这个群体的意志之上……死柄木,破坏它的,从来就不是单独的个体,哪怕是神明——而你,你从一开始就拒绝去理解那个群体。”
死柄木骤然收紧了十指,他像是被枪抵住了胸口那样,一字一句地问道。
“那么,我要怎么做呢?”
他的瞳孔是红色的,和另一个少年不同,他的红色幽深又浑浊,却同样隐隐酝酿着暴风般的意志。
那是一双,直视时会让人心生恐惧的红色眼睛,如同时时涌动着混乱无序的深渊。
但就澄看来,那只是个躲起来哭泣的小男孩给自己建造的壁垒而已。
“你说,你憎恶普通人的幸福。”
于是,她告诉对方。
“请你,就从这一点开始理解吧。”
——“所谓的幸福。”
▲▲▲
虽然死柄木总是那个怏怏不乐的样子,但黑雾认为今天的他未免也过于沉默了。
“死柄木,你……”
当他终于决定开口询问的时候,用于和afo联络的显示屏亮起了指示灯。afo的指示永远排在第一的序列,任何事都必须向其让步……所以他立刻住了口。
死柄木来到显示屏前,来自另一个隐秘之处的图像渐渐成型,afo那即使被绷带重重包裹,依然具有可怕威严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对方的敏锐度同样非常可怖,在短短几句交谈中,afo突然转变了话题。
“怎么了,死柄木,今天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
他沉默了一会。
“没有什么。”
afo不再说话了。他活了很久,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身上的某些特质在岁月和鲜血的打磨下愈发明显。
比如死柄木面对澄的时候,脱口而出的,afo具有的“领袖”气质。
他无需用语言,甚至不需眼神,就让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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