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与茶（2 / 2）

“是。”很丢人，被史学家钉到耻辱柱上的那种丢人，但凡提到两宋，靖康之耻必定会被搬出来鞭尸，然后配上南宋抗金名将岳飞大大的《满江红》，可谓是双重暴击。宋青青给他倒了两杯茶，“世上昏君那么多，寿终正寝的也那么多，你生错了年代。”

“没想到赵家百年基业会毁到我手里。”宫灯点了满满一殿，照的恍若白昼，赵桓生的清秀，在这片灯火中，更衬得的有些凄凉。

“国运来了挡不住，国运走了莫强求。”

“你也是宋人，被异族欺压，你心中就不悲？不恨？”赵桓抿了口茶。

恨啥。反正最后都亡了，然后融合成了一国人。

宋青青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开导他的话，比起抒发表达，更多的是在开导赵桓，比如好死不如赖活着之类的。

两人促膝长谈，直至三更天。

小皇帝最后索性丢了玉冠，褪了锦靴，跟个民间男子似的，与宋青青对着丢成小山的果皮壳相对而坐，笑声穿透殿门，也穿透空气。

“对了。”赵桓啃着香梨，衣袍松垮垮的套在瘦弱的肩膀上，他指着四周，问道，“再过几日，不知道这些东西还是不是我的，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送你啊。”

天厄晃着的腿停了下来，他翻身立在屋顶，传音给宋青青，夜明珠。

“我想要你旒冠上的夜明珠。”宋青青也不打算跟赵桓绕弯子。

“你说的太直接了！”天厄的声音再度传入耳朵，带着隐隐的咆哮。

“你要那颗珠子做什么。”这个要求，赵桓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旒冠上的夜明珠固然贵重，可也并非世上少有的珍品。

“回家。”

“辛府？”

“天上。”宋青青眉眼弯弯，“我可是天上的仙女，只求这颗天子冠上的珠子，助我飞升。”

“既然仙子姐姐有需。”赵桓笑着探身上前，摸过被丢在一边的旒冠，夜明珠泛着柔和的光泽，他轻抚了两下，这才干脆利落的掰下来，递到宋青青面前，眼前女子的笑容就这么僵在面上，她要他旒冠上的宝物，本就是大逆不道，可他连天子就快不是了，何苦还在意这些身外物，认命罢，“拿去。”

洁白的珠子如荔枝般大小，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稳稳递入她的掌心。

宋青青张张嘴，赵桓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只当她在无声道谢，身子往后一靠，“回吧，今日怕是我与幸小姐最后一次相见。”

她说的话依旧被消失在空气中，宋青青不甘心，鞋子踏出宫殿的瞬间，她回头望他，“你还记得我最后跟你说什么么？”

“你说你是天上的仙女。”赵桓缓缓开口，带着轻松，“我信。”

红尘俗世，终是有这样的女子，把他当成一个寻常的男子，告诉他好好活下去。他救不了苍生，也恩泽不了百姓，终归到底，他骨子里不过是个普通人，只是误生在了天家。

第二日，天刚亮，金军兵临城下，占领了外城四壁，一封书信从金兵的营帐内被呈入皇城。

宋青青坐在高高的梧桐树上，身边跟着天厄，幸府里里外外如惊弓之鸟，混乱不堪。

“是议和书。”天厄手一伸，里面的信件便出现在他两指之间，黑墨落在白色的宣纸上：自古世上分南北，今之所议，在割地而已。话音落下，手中之物立刻消失不见。

“你信么？”宋青青望着远方浮云开口。

此等言论，也就骗个三岁稚子。天厄起身，他背靠着树干，“信与不信，皆与你我无关，时日已到，咱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