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愿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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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一家子,苦也该苦尽了。

那两条消息发出去之后,许念念果真没有再来。郑可心想着,盛芸明疯疯癫癫,闹起来能耗掉人半条命,她家实在不是个能安心学习的地方。许念念天天往她家跑,给她做饭陪她聊天为的是什么,郑可心心里明白,可她能把家里事讲给许念念听,却不愿意把许念念拽进来脏了她的脚。

好在新年将至,许念念的课结束,也该回家过年了。

除夕这天郑可心从床上爬起来,算好今天是许念念回家的日子,刚摸出手机给她发了条信息,叮嘱她路上小心。

发完这句话她坐起来穿衣服,第二句话还没来得及说,脑袋忽然天翻地覆一阵晕,有那么一瞬间五感都没了,只觉得全身上下哪哪都疼,而后郑可心仰面,直挺挺的朝着床沿摔了下去。

欠了好些天的觉不肯把债拖到来年,赶在新年头天上门讨要,郑可心一睡就是一天,等到窗外黑透了才醒过来。

一天都过去了,身上还是累,骨头架子散了似的,没法连片的用力气。尤其是头,头疼的嗡嗡响,稍稍一动就晕的人想吐。郑可心折腾了好半天,才半身不遂似的从床上爬起来。

她摸到盛芸明房间看了一眼,盛芸明睡着,昨天放在床头的一整盘点心已经空了,她端了盘子往外走,关门前忽然心口一动,想起什么似的探了探盛芸明的鼻息。

还好,没死,这个关口死了,过不好年。

客厅里的表吧嗒一声转到了十二,晚上七点了,楼上楼下家家户户都在热热闹闹的包饺子,吃年夜饭,小孩们说着吉祥话讨要压岁钱,老一辈儿上一秒长命百岁,下一秒寿比南山,笑出了满脸花。

阖家团圆欢声笑语,远处的地平线上花火绚烂,还没实行禁烟令的林城年味十足,只有她家这么一家黑着灯。

郑可心麻木的把点心盘子洗了,察觉到自己渴了,给自己倒了杯冷水;察觉到自己饿了,打开冰箱看了看,发现还有昨天中午的剩菜。

年三十吃剩茄子好像不怎么吉利,她摸黑把家里的边边角角都转了一遍,而后搬来椅子从门口衣帽柜的顶上翻出了一瓶酒。

往年过年爸爸和朋友们聚会怎么说来着——“在这新春之际,敬上一杯真挚的酒。”

春节到,人欢笑。

春节到,人欢笑。

春节到,人欢笑。

除夕夜,万家灯火,旧年里的最后一天,郑可心抱着个酒瓶子坐在漆黑一片的阳台,还没喝酒,先把攒了小半个月的眼泪流干净了。

她就说自己忘了什么,她顾着生气,顾着愤怒,顾着苏瑛玉的难处、塌下来的半边天,就是忘了悲难面前人会痛苦一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拧干净心里的滔天委屈和无能为力。

可惜郑可心压抑情绪成了本能,小时候无师自通的嚎啕技能早还到了娘肚子里了,已经丧失了“悲形于色”的能力。她身上没力气,饿了一天喘口气都费劲,在原本就没法走直线的状态下哭了半个多小时,不仅头晕还耳鸣。

于是也就没听到被扔在卧室只开了震动的手机铃声,宁致、安冀和乔源轮番给她打电话,快急疯了。

郑可心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几个人心里一直悬着,但又不敢贸然往她家里跑,人哭的时候越安慰越喘,他们几个一人一脸担心反倒会让郑可心过不去坎。好在许念念找到了“正当理由”,多少能陪一陪她,照看一二。

后来盛芸明回家,许念念不再去,几个人就借着讨论作业的由头时不时给郑可心发条消息,不为别的,至少得确认这人身体健康,还在喘气。

然而年三十这天,拜年短信发出去,人却联系不上了。

安冀在外地,宁晨在老家,乔源被他爸扔进了山沟子里,每天爬二十分钟山路举起手机蹦跶才能够着点信号,还是2g的。

几个人不敢惊动苏瑛玉,下午借着拜年的由头给她打电话,套话得出郑可心不在医院的结论后,心里更慌了。

许念念接到宁致的电话时,人刚到火车站,通往她家的火车少,这天只有晚上六点这么一趟。春运能愁掉人半个脑袋,她拖着行李箱在路边戳了半小时才拦到车,等赶到郑可心家楼下,已经将近八点了。

打电话没人接,敲门没人应,屋里还黑着灯,和周遭欢天喜地过大年的气氛一对比,往坏处狂奔的想象力真能把人逼出心脏病来。许念念犹豫了好一会儿,伸手从门口电表箱的角落里摸出一把钥匙,头一次未经许可擅自进了别人家的门。

她把行李扔在门口,也没顾得上换鞋开灯,带着一身寒气径直冲向了郑可心的房间。房间里没人,乌漆嘛黑的窗帘都没拉开,许念念一路狂奔又屡遭惊吓,心脏蹦跶到了嗓子眼,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而后就听见另一间卧室里玻璃瓶砸到地板上的动静。

柜子上的酒都是逢年过节亲戚朋友们送的,郑书培平日里不怎么喝,都放在柜子上存了起来。郑可心摸黑扒拉出一瓶,也没看清是红的黄的,度数多少,也是不讲究。

结果是白的。

班级聚会女生喝的都是果啤,只有初中毕业那年,宁致抢了一瓶男生们的白酒灌下肚,然后醉晕晕的砸烂了楼下一辆车的车窗,一下子消耗了她大半个小金库。

就这乔源还说酒是个好东西,郑可心揣着酒瓶子愣了下,有点懵,乔源说过这话?

她头晕的厉害,看东西都重影,眼睛上水汽一片模模糊糊的,然而她回过头,看见了许念念。

应该是说过吧,酒还真是个好东西啊,喝醉了什么都能看得到。

她身上没力气,起不来,朝着许念念招招手,许念念很听话,和她并排坐在一起,但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郑可心看不清。

“我很想你。”

“很想很想你。”郑可心小声的说,目光很散,挂着满脸泪。

许念念满心的慌张和担忧全被心疼淹了,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伸出手:“来。”

郑可心却没抱她,只是盯着许念念看,她觉得两个人之前像是隔着什么,总也看不清,于是挪了挪,凑得更近些。

还是看不清,就再挪了挪。

许念念伸手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水痕,而后郑可心一眨眼,含在眼里的最后两滴泪落了下来。

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地平线上的烟花连城了片,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一整个世界都绚烂。郑可心坐在一片黑暗中,就着远处的光亮轻轻亲了下许念念,很轻很轻,和那些纸面上不敢用力的字一样轻。

春节到,人欢笑,贴窗花,放鞭炮。

女孩子的吻,轻的像个新年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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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冻住了,嘴巴还能说话,嘴巴也闭上了,眼神却骗不了人。——写这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杜飞:“你的心已经死了,你的嘴巴没死,你还会强吻别人,可怕得很!”(天啊太洗脑了)

可这地平线广阔无边,荒地从她脚下一直延展到世界另一头,许念念极目远眺,找不到能当做视觉焦点的房子。——小时候做视力检查,大夫一直让我认真看机器里的小房子,我就是这个感觉,我看不到啊看不到!

提前好几个月说新年快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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