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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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静心最发愁载潋的性子,她总觉得载潋不够娴静乖巧,可如今看她为一件喜爱的衣裳伤神,更是心疼。

静心也上前道,“格格别难过了,一会儿奴才陪您再去趟衣行,一定将衣裳买回来!”

此时距年初一皇帝的宗亲宴只有九天,紫禁城内的氛围更是喜庆热烈,宫女太监们蹬着高,迎着冷风将朱红绸缎与灯笼挂上屋檐,宫人们前前后后忙碌着却一丝不觉冷,宫内飞檐卷翘之上四处张灯结彩,诉尽一片喜悦之意。

储秀宫内,皇太后坐在围炉前的窗边仔细端详最终的秀女名册,所选五名佼佼者分别是桂祥之女叶赫那拉氏,江西巡抚德馨之女富察氏两姊妹及侍郎长叙之女他他拉氏两姊妹。

将来的皇后将在这五名女孩儿中诞生,可太后心中却早已有了定数,皇后之位终将是叶赫那拉氏的。

皇太后放下手中名册,复又拿起年初一日皇帝宗亲宴宴请宗室的名册来细看,见醇邸一支已加上了载潋的名字,她便会心一笑,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步步进行。

太后扔下手中的名册,又放下左手里的镜片,吩咐李莲英道,“小李子,吩咐内务府就照着这份名册请吧。”李莲英应着,接过宗亲宴名册来轻笑,“奴才瞧老佛爷是真喜欢载潋格格的,一定要请她一起进宫来热闹热闹。”

皇太后嘴角含笑,低头抚发时只道,“你别忘了,她是七爷的女儿,皇上心里亲近她,她性子直率又没有城府,总要先让她和皇上更亲近些才是,将来我想从她那里问些什么也更容易。”

皇太后多年来于前朝后宫沉浮历练,早已非常人心智,当年选择过继载潋至醇亲王府便是太后棋局中的第一步。长大后的载潋有着皇帝胞妹的名号,而皇帝自幼离开家人,内心渴望与家人团聚,自会与载潋多出几分亲近。

皇帝的亲近与载潋的率真,正是皇太后所要利用之处。

而也正因为载潋实非醇亲王所生,更非皇帝亲妹,皇太后亦不必担心将来“兄妹一心”的情况发生,而载潋一生都需背着皇帝胞妹的名号,就永远不会威胁到静芬的地位,因为“兄妹”一生就只能是兄妹,再无其他的可能。

而载潋,在皇太后的棋局之中一日一日长大,却对自己将来的命运浑然不知。

那日晌午,养心殿中的内监宫女们为装点宫室而前前后后忙碌着,皇帝站在殿内,透过殿内轩窗望见宫苑中三五成群的太监宫女正登高爬梯,将养心殿内外装点一新。他的目光中忽流露出一丝渴望,此时他的目光仿佛可以穿越紫禁城的层层阻隔,回到自己曾日思夜想的家中。

他一时想着,心底里已满是艳羡与淡淡的伤神,他不由问身边太监王商道,“普通人家要过春节时,都是什么样子?”

王商颔首恭敬回道,“奴才回万岁爷的话,奴才觉着寻常人家过年时比宫里还热闹,家家户户的兄弟姊妹们聚在一起多热闹!也不似宫里这般有许多规矩拘着。”

“兄弟姊妹…”皇帝默默念了一句,脑海中已是千思万绪不知从何梳理是好,他心内忽蔓延起一阵淡淡的酸涩,他明明拥有自己的兄弟姊妹,却永远也无法像普通人家的兄弟姐妹一样欢聚一堂了。

皇帝回首望了望御案上整齐叠起的已批阅过的奏章,又望一望窗外阳光如碧透之玉般澄澈,忽朗声道,“你陪朕出宫走走吧!”

载潋清晨去向阿玛额娘请了安,便一人留在房内休息,养好了精神才同瑛隐出门要去衣行。今日载潋身边只有瑛隐,她再不敢引着哥哥们出府来玩了,唯恐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就是自己和载沣再也掩不住的了。

到那衣行时,载潋一瞧衣行门口的几节石阶,便心中一团火气,想想昨日载洵和载涛就是在这里和那兄妹三人中的兄长扭打在一起。载潋方想走进店去,竟听得一人言语之声极为耳熟,四下打量间才惊觉,昨日和她起争端名为“珍哥儿”的女子竟也在店内。

载潋一时气得头疼,见那“珍哥儿”来店里又将自己喜欢的款式都买下了,便上前去高声道,“你今天就别和我抢了吧!”女子闻声回过头来,一见竟是载潋,不禁轻笑道,“果真不是冤家不聚头!怎么今天我还遇见你?”

“许你过来,就不许我过来?”载潋也毫不退让,一句一句同那女子顶撞,瑛隐见状已明白了大概,眼前的女子恐怕就是载潋口中那个抢走了自己心爱衣裳的姑娘。

而此时,载潋将昨日受的委屈及想替哥哥们出的气一股脑倾泻而出,一句话也不让。眼见二人又要起争端,瑛隐正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劝解,竟见一陌生的翩翩公子径直走至载潋身后,低头靠近她的耳际温柔唤道,“潋儿?”

载潋闻声不禁一怔,那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那日寒冷的深夜里,他曾出现在醇亲王府外的太平湖畔,亲手交给她那瓶止痛的灵药。载潋与他分别后,曾无数次渴望能够再见到他,也无比渴望能知道与他相关的更多细节。此时见到他,载潋只觉心底里一阵安稳,仿佛有人会为自己说话了一般。

“湉哥儿!!”载潋立时不再顾及自己心爱的衣裳,她猛然回头去找,见自己这几日来一直心心念念却又不敢诉出于口的人就站在自己身后,不禁心头难以抑制地一热,她欣喜地展开双臂,将身后的人抱进怀中,极为欣喜道,“湉哥儿!果然是你!”

载湉抚了抚载潋额前的发,关怀她问道,“潋儿怎么了?为什么事儿这么生气啊?”载潋松开了双臂,才抬头望着他道,“湉哥儿,我想买件自己喜欢的衣裳,可都被她抢了两次了!”

载湉见载潋为一件衣裳恼怒的样子不禁轻笑,“一件衣裳而已,至于这样恼火吗?”载潋如此一听更着急起来,她无比希望眼前的人可以懂得自己的想法,她忙道,“这身衣裳可是我想穿去见我哥哥的!”

载湉并不知这其中来龙去脉,更不知载潋所说的“哥哥”是指何人。他想,或许是载沣或载洵吧?因为在载潋的脑海里,或许从来没有自己这个哥哥,也从来不认得。

可他却格外地想要护着自己这个年幼的妹妹,他走上前去两步向那背对于他的彬彬有礼女子道,“还请姑娘原谅,在下妹妹心水此件衣裳已久,既然姑娘已买过一次…不知这次,能否让给幼妹呢?”

那名为“珍哥儿”的女孩儿一听到这样的声音,竟忽然如消了气一般,不再与载潋计较。她良久没有回头,只背对载潋道,“好了,你哥哥多,我比不过你,今日你哥哥态度这么好,我就将衣裳让给你了!”

载湉忽然一愣,原来与载潋作对的女孩也并非无理之人,女孩转身走出衣行之时,载湉不禁多看向她一眼,碰巧与她四目相接,一瞬间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

载湉的心神被载潋引回,载潋欣喜地抱着自己喜欢的新衣,对载湉笑道,“谢谢你!湉哥儿!”载湉含笑着摇了摇头,不发一言,载潋却忽然问道,“湉哥儿,你家究竟在哪里啊?为何自上次在宫中与你见过,你就一直不肯告诉我你家在何处?”

载湉不知如何面对载潋的单纯,丝毫不怀疑自己的身份,他思索了许久,却道,“我…没有家。”载潋不禁为之一惊,惊讶道,“为什么会没有自己的家?你难道没有自己的阿玛额娘和兄弟姊妹吗?”

载湉被载潋问得更加不知说些什么,一时望着自己的“妹妹”,却又不能相认,心里只剩下怆然,他云淡风轻地微笑着,“兄弟姊妹…我从来没有。”

载潋一时感觉到一阵难以自控的伤感袭上了心头,竟不知所为何故,每次眼前这个人说出一些话来,总让她感觉到一丝异于平常的情感萦绕。载潋努力对他笑道,“没关系的!若是湉哥儿愿意,就同潋儿一起回府吧,我的哥哥们都可好了!以后他们就像你自己的兄弟一样!”

载湉一时感怀载潋的简单,却也无比的感动,在他的心底里与这个没有血缘的妹妹更加亲近了许多,或许是源于“同根生”的亲切,又或许是另一种特殊的情愫缠绕在了其中。

载潋忽拉起载湉的手来,踮起脚来,附在载湉耳边道,“湉哥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载湉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静静享受着载潋凑在自己身边的感觉,载潋一字一句告诉他道,“我阿玛告诉我,我的哥哥!是当今的皇上!我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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