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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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靖在烦恼季离轩怎么还不来,头也不抬地让他滚。

一轮推心置腹完毕,季离轩姗姗来迟。老三家就来了他一个,他独身一人,坦坦荡荡面对着病房里众多投射过来的视线,面不改色地进了病房,向老太爷问好。

他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和白色的西装长裤,袖子挽起,露出的手臂线条优美而流畅,手腕处是一只黑色手表,衬得皮肤白如脂玉,恰似春末夏初的一阵和风。

戎靖又想起祁寒给他爸怎么描述的季离轩,精准而概要的两个字:天仙。

他进屋时先扫往病房里扫了一眼,戎靖坐的位置恰好在门对面,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对上了。戎靖双眸沉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等着他和自己说些什么,但季离轩的视线就像掠过一个陌生人一样,没有半点停顿。

戎靖挑了下眉。

季嘉安瞪大双眼,怒视着他指责道:爷爷都病得这么重了,全家就你敢迟到,是不是根本没把爷爷的安危放在心上!

老爷子皱起眉头,旁边的季二伯看见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老人最不喜身旁有人大声喧哗,季嘉安为了指责季离轩,音调高得几乎刺耳。

季离轩笑了一下,从容地从他身边走过去,到了病床旁边,弯腰替老爷子掖了下被角:你吵到爷爷了。

季老太爷沉着声音道:这么大人了,不知道点礼数,你是嫌我这糟老头子死得不够快?

季嘉安脸色大变,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被他妈在后面拉了一下,及时闭嘴了,不过憋得够呛,脸都绿了。

发了一通脾气,季老太爷有点呼吸不上来似的,急喘起来,大姑慌乱不已,忙又要张罗着叫护士。戎靖走上来,往老太爷肩胛下方两寸和心口各按一下,老太爷深吸一口气,颤抖的身体和缓下来。

季离轩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易感期是过去了,蛊虫呢?恢复得也还行吗?

他本是站在病床边,戎靖凑过来时,季离轩往里退了半步给他让出位置。

戎靖抽手离开,掌心从他按在被褥上的手背似有若无地蹭过,一触即分。他的体温很高,掌心也热,烫得季离轩蜷了下手指,抬头看了他一眼,戎靖却没有察觉到这轻微的碰触似的,淡淡收回了手。

又缓了好一会儿,季老太爷睁开眼,双眼尽是冷漠的倦怠,他疲惫地叹了口气,进入正题。

我知道自己的情况,是没几天好活了。临走前最让我撒不了手的,不是你们这些不肖子孙,而是我和你们妈打下来的这季氏偌大江山。

此话一出,旁的几个嫡系子辈脸色有青有白,大姑的入赘丈夫倒是贯会来事,立马扬起眉毛忧心道:爸,别这么说,您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季老太爷淡淡瞥了他一眼:别跟我在这儿装腔,在场这么多盼着我死的人里,你算得上头一份。

此话一出,不仅是大姑父,连姑母而他们的一双omega儿女都紧张得捏紧了手指,大气不敢喘。

大姑父勃然色变,强笑道:怎么会呢?

季老太爷怼完人后,不再理会他,招了招手把角落里一个年轻人叫了过来。季离轩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年轻人浓眉大眼,看起来憨厚老实,眼镜片下的眼睛却闪着睿智精明的光,走近过来,很礼貌地朝季离轩点头致意。

季离轩愣了一下,有点奇怪,不知道他为什么单朝自己致意。

年轻律师姓顾,小顾律师假笑着朝周围自我介绍了一圈,按着老太爷的意思,翻开一份遗产继承手续,清了清嗓子,声朗气清地念道:这是一份遗产过继书,签署人季戍国,决定将手下季氏集团百分之六十股份移交到戎靖名下,生效日期:即刻。

虽然早已有所准备,但真正消息降临的这一刻,大家还是觉得荒谬至极。争了大半辈子的家产,竟然被自己亲生父亲全数交付给了别人,让一个陌生人继承了去,换谁谁能接受?

又是大姑父,豪门出身的千金少爷小姐们身上多少有点体面的成分,但大姑父是出身贫困,一步步凭借自己入赘豪门的凤凰男,在他的字典里,想要得到什么,只有一个争字。

爸!他忍不了似的提高了音量,您怎么能把家产交给一个外姓人,是,我们是让您失望了,但你怎么不也得为嘉安和离轩考虑考虑?

他心里想的全是自己一双儿女,嘴上却说得漂亮,把老二和老三家的孩子拉出来挡枪。在场的除了季嘉安,个个都是人精,当谁看不出来他这点小心思似的?

季离轩笑了一下,当即表态:爷爷这么做,当然是有自己的考虑,我与父亲当然是尊重爷爷的意见。

季嘉安被他妈拧了一下,立马跟上表忠心:我也这样觉得,爷爷这么做肯定是有道理的!

只不过这衷心表得慢了半拍,又有珠玉在前,倒显得不伦不类格外跟风。尤其是他没忍住,一边说一边恨恨看了季离轩一眼,多半是觉得这人狡诈投机,看不顺眼。

季老太爷重新闭上眼,已经不想再多看满堂儿孙一眼,一个老人混到这个地步,多少也有点悲凉。

小顾律师一直带着标准的职业假笑,笑眯眯地看这些纨绔们吵了几圈,才出声道:当然,这份遗嘱还有一个附加条件,相信大家也都听老爷子说过了。

不知不觉,众人的呼吸声都屏住了那份附加条件,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决定着偌大季氏终于落于谁手。

若季氏子弟中,有嫁入戎家者,则这份遗产,由戎靖与其妻子共享。

一时谁都没再说话,现场很安静,落针可闻。

听了这话,季嘉安又放心下来。虽然以戎靖那傲慢冷淡的性格,多半谁也看不上,但如果非要让他在季家选择一个人结婚的话,不就是他季嘉安了吗?就算他只是个beta又怎么样?他仍旧是赢面最大的。

心思各异。

事情交代完毕后,大家陆陆续续地离开病房,季离轩缀在最后,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被老太爷出声叫住了。

戎靖本来都出了房间,留心着后方,见季离轩没有跟上来,脚步顿了下,竟然就抱着手靠在门边,光明正大地偷听了起来。

季离轩走到老太爷旁边,拿起旁边水壶,倒了杯温开水,扶着老太爷起来,喂他喝了半杯。在这过程中,谁也没有说话。

老太爷面无表情地沉着脸,季离轩百无聊赖地想,他似乎总是这个表情,像老港片里行将就木的僵尸。

这么想自己爷爷好像不太妥当,他收起心思,把水杯放回床头柜上:爷爷,您留我下来是有什么事吗?

老爷子脸上枯树皮般的褶子颤动了下,从起伏的弧度来判断,是终于把喝进嘴里的水分几口咽下了。沉默了片刻,他问:你爸爸怎么没来?

季离轩淡淡道:他来了,在楼下,在病房里陪母亲。他不喜欢这种场合,他等会儿会上来看您的。他放平软榻,扶着老人的背让他躺下。这种身体状况,一直坐着也是种负担。

老人眼皮颤了颤:你母亲怎么了?

老毛病了,查不出什么问题,但不见好,靠药水吊着。

季离轩却知道,母亲的病情已经刻不容缓,下周他打算出个国,以前的学长在多伦多担任主治医师,针对国际上的疑难杂症广有研究。实在是没办法,这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母亲会在两年后陷入长时间的昏睡,他的时间不多了。

您不必担忧,照顾好自己。季离轩握了下老人的手。

他的皮肤柔软洁白,就像被人盘久了的羊脂玉手串,泛着一层包浆似的细腻柔光,覆盖在老人布满老年斑的粗糙手背上,对比极为鲜明。

一个枯朽腐败,一个木上新芽。

老三他季老太爷闭了下眼,声音有微不可察的轻颤,还在恨我吗?恨我当年阻拦他的婚事,恨我把你母亲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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